愿你走出半生,归来仍是少年(下)

2022-03-28 06:29:54

STORY



 今天晚上,几百万孩子就“解放”了,他们的父母也“解放”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读书那会儿,大人们都喜欢用“解放”这个词儿,说高考完了就解放了,而不是“解脱”。

         在我看来,解放的反义词是压抑压迫,解脱的反义词是纠结纠缠。

         我记得我其实没有什么压抑感,我一个同班同学考完跟我说,“感觉心里有一根支柱,支撑自己坚持了这么久,现在就这么被抽走了,心里有点空落落的。“她这句话说到我心里了。

         我们是在本校考的。考完后,我恋恋地不肯离开,和几个同班同学在校园苗圃长廊里疯跑追赶。是哪几个同学我都不记得了,因为其实并不是平日很好的玩伴。只是单纯的心里有一丝眷恋,一点不舍,还有点迷茫。离开校园,我的高中时代就结束了,回家也再不需要复习功课了,我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玩耍了……但是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该干嘛。



关于友情

         高三的时候,大家很流行把相机带到学校来,和同学老师合影留念。还会用毕业纪念册贴上同学的照片,请他们签上一些临别赠言。我当时也想这样做,觉得很有意义,又觉得浪费时间,这么关键的时刻还是把心思放在复习上吧。高一的时候我记得还和同学在宿舍上铺头对头地聊红楼梦,随着高三的临近,这些闲聊也都没了。

         那个年纪青春萌动,有钱人家的孩子,反正毕业了家里就送出国,没有高考压力,光明正大地谈着恋爱。乖一点的没有那么明目张胆,但也成双结对,享受着青涩的暧昧。其实我初中的时候就和一个同座非常要好,兴趣相投,喜欢他主要是字儿写得好看,人也很干净。后来上高中了,我考上了华师一,他留在本校,也还是经常书信交流。有时候他会打电话到我宿舍来,如果是宿舍其他姐妹接到,必要捉弄他一番。我可以想象他在电话那头脸一定是一阵红一阵白的。

         后来也没成。毕竟人生轨迹不同,离得太远,越走越远,只能是一段美好记忆了。

         总得来说,我的中学时代,对友情甚至懵懂爱情的渴望,都是压抑着青春的冲动适可而止的。

         那时候圣诞节元旦还流行互赠新年贺卡,我每年也能收到不少卡片。我有一次在家整理,翻出来这些旧卡片,发现还有不少是男生送的,结尾都有一句话“感谢你对我的帮助”。因为我成绩好,常常有同学问我问题,我也都会一一解答。也许有时候也会不耐烦,因为在我看来从A就能直接到Z,他们非要问我从AB

         我后来知道,有些男生,自己成绩比较好,但别人问他们,他们会说不知道。这些人都问过我问题。也记得送我卡片。来年接着问。

         我的生日是在6月底,那时候高考还是在7月。每年我看到其他同学过生日,大家送礼物,买蛋糕,唱生日歌,我都无感。不知道为什么高三那年特别羡慕。也非常想要和同学一起过个生日。所以已经在家住了一个月的我,那天和家人说要和同学过生日,同宿舍的几个人白天在校园里合了影,晚上就住学校宿舍了。十点晚自习上完,回宿舍大家一起疯了一会儿,就睡觉了。我不记得那晚有没有失眠。



关于父母

         我在高考结束那天在校园里和同学疯玩到天黑的时候,我的父母就一直在旁边等我。

         高三那年,几乎我要什么,父母都会满足。当然我是懂事的孩子,不会提任何无理要求。高中阶段我是住校的,但最后一个月了,我提出要住家里,家里一个人睡大床,吃的也都按我口味来,空调是格力冷静王,确实舒适的多。但生日那天我又提出要在学校过,我父母也都一一同意。

         长大了听到一个说法,自己的生日,是母亲的受难日,一直也无感。直到我自己有了孩子,才体会到自己对父母的亏欠有多深。

         高考那天,我爸在学校旁边的新宜宾馆(五星还是四星我忘了)定了温馨高考房,但是晚上我还是决定在家睡,怕在酒店睡不着,只在宾馆午休,也睡不着。午餐是在新宜大酒店吃的,我只记得有基围虾,还有时令蔬菜丝瓜烧鱼丸。

         我的父母真的对我非常好,考前那一个月,我妈每天给我做西瓜汁喝,把每粒儿瓜籽儿都挑出来。考完后还给我做。我爸看我高考那天喜欢吃那两个菜,考完后也常常给我做。我当时觉得理所当然,现在才意识到,我的父母把我宠成公主,他们对我的爱,是真的不求回报。我打到这儿,眼睛又湿润了。

         当然我的学习也从来没让父母操过心。我比较顺父母心,接受他们的安排,他们也愿意对我好。

         我记得高考完估分填志愿,我因为那道物理大题减错了,然后对语文的主观题估分也很保守,所以只估了643。我和父母也都觉得自己无缘清华北大,保险起见就报武大吧,这样离家近。而且我爸在我高考前结识了武大生科院的一位教授,从此认定科学家是很高尚的职业,何况“21世纪是生命科学的世纪”。我对专业选择完全没概念,当时我们班还有一位同学,是武大子弟,我和她通了电话,她告诉我她就认准了生科院,所以我也就报了生科院。虽然隐约觉得有点不对,也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

        我当时看了看武大各专业历年分数线,对一个叫做“数理金融实验班”的专业非常感兴趣,但是我爸不知道我的心思,他沉浸在自己的发现中兴奋着,跟我和我妈说着武大生科院的种种好。并让我把第一大志愿的第一到第四小志愿都填上了——“武汉大学生命科学院”。

         我想我的志愿表,应该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吧。

         但总之,不论做法是否合适,我的父母对我的成长,是倾注了很多心血的

         也许是青少年时期的许多遗憾,让我在成年后,特别是婚后,反而变得很叛逆。


关于后来

         有人说高考是人生最后一个不用靠“爹妈”的考试,某种程度上有一定道理。不过我也可以说,我人生的任何一场考试,都没有靠“爹妈”。

         我与父母,其实主要是我妈,最开始的矛盾,是来自我后来自己要去学口译。

         我读了武大生科,本科毕业后也还是浑浑噩噩,不知道将来要干嘛,成绩又还可以,学校又提供保研,所以就保研了。而保研,一般是硕博连读的。

         等我读研的时候,终于开始思考我的人生了。

         而我之所以开始思考人生,主要是因为我失恋了。

         我从小到大一直都很顺,没遇到过什么坎儿,所以,一失恋,感觉自己失败透了,是彻头彻尾的人生输家。

         我记得自己常常坐在武大幼儿园的门口,看着园里的那些孩子们,想着我的人生。

         我开始全盘否定自己,最先否定掉的,就是我的专业。记得我后来和大学同学讨论过自己转行这件事儿,说到专业选择和兴趣,我说“我可以和人讨论翻译一晚上不睡觉,你让我一晚上做实验不睡觉我就做不到。”

         我当时想来想去,觉得自己的兴趣还是语言。我一开始想去学对外汉语,我去图书馆借来课本,实在看不下去……我说了这么多年汉语,从来不知道普通话的发音涉及到什么舌尖音,齿前音……光是背这些我估计就要疯掉……

         中文不行那就英文呗。我就去学口译了。当然,也走了很多弯路。

         、人事部资格证书考试、上海市高级口译考试,就誓要将它们拿下。有了目标就不再痛苦,失恋也就算不了什么了。

         第一次我报了11NAETI,前两年这个考试被取消了),因为这个考试时间最短,20多分钟,坐那儿录两段英汉两段汉英,可以说是全中国时间最短的考试之一吧。

          记得我那时是这么备考的:白天在实验室工作,晚上10点回宿舍,所以我自己规定10点到12点必须练两个小时口译。周末回家也在练习。我妈说看我对这考试的认真劲儿,好像比高考那时候还紧张。不明白为什么读到博士,又要从零开始。我回说,是,我对这个考试就是比高考还紧张。

         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冥冥之中,这个考试会改变我的命运。不过我可以看出,我的父母再有不会有我高考那会儿的紧张劲儿了。

         可是我那时候毕竟只学了三个月口译。没有通过。一考完回家,我就憋不住了,眼泪刷刷的流。我妈无法,只得找我当时的男朋友、现在的老公(是的我边学习还是不忘边谈恋爱,而且我对自己换男朋友的速度也还是满意的)来劝我。

         我老公是个理工男,说话非常直白,他说“你要转行我支持,你要学出来了别人眼里你就是牛逼,你要没学出来,别人眼里你充其量就是个傻逼。”

         就是这样的大白话,我觉得听着特别受用,非常激励我(我是不是有受虐倾向)。

         所以我就准备了二战。这次我准备三个证书一起拿。

         春节放寒假,我一直在家练上海高口的笔试,连大年初一就早早起床练听力。我妈说“大年初一就这么早起练习,你这一整年都会是劳碌命的”。我不为所动,年饭吃完也不和亲戚坐坐,赶着回家要练习。

         三月初试过了,我开始准备上海高口的口试、。我记得那段时间,早上去实验室的路上,中午吃饭的时候,周末等公交回家的时候,我都戴着耳机听BBCVOA晚上做梦都在口译。

         也许是练习的量上来了,当年我一举把三个证书都拿下了。也坚定了我转行做口译的决心。


结语

         在这个近千万家庭获得解脱的夜里,写下这篇“回忆录”,只为给十四年后的自己一点回忆,一点警醒,一点借鉴。为人父母是一件很妙的事情,让我的生命更丰富、更完整,让我有能力思考一些事情,体会一些事情。

         最后,再次向我的父母,表达深深的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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