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磅:白话百年中国当代诗歌百人微访谈(六) 邵风华、不识北、而戈

2022-08-15 16:24: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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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按:

      中国当代诗歌就是指新文化以来,中国的白话诗、新诗和现代诗。今年是这个诗歌的大日子!从胡适发表《新文学刍议》和他的一组白话诗,马上就到一百年了。为了纪念这个日子,总结与研讨,废话教主杨黎带着四中校草李九如一起做了一个非常有价值的中国当代诗歌微访谈。为什么说“非常有价值"?从所覆盖的人群,问题的深度,到回答的精妙,都值得反复一读再读。

      微访谈覆盖了老中青百名诗歌写作者,杨黎采访部分以老将为主,九如采访部分以年轻人为主。教主和校草都付出了很多时间和心血,编辑正在对访谈内容进行整理,陆续在四中首发。正在编辑中的《橡皮》5也会选发一部分,整体访谈最后会辑集出版。

      感谢所有参与微访谈的诗歌写作者。       








邵风华回答


一、你认为中国当代诗歌最大的成功是什么?没成功的话那最大的问题又是什么?谢谢你的支持,我等着。

 

可能和绝大多数人的认识不同,我认为百年新诗最大的成功,并不是语言方式的转变,而是言说方式的转变。换句话说,就是它朝向民主的努力。将诗歌从士大夫的,知识分子的,精英阶层的专属,转向个体的自由表达。也正因此,诗界革命每每成为思想解放运动的先声。

它所受到的压制也在此。来自意识形态的,知识分子的,学院及精英阶层的垄断和限制,总是作为它的反面,如影随形,无所不在。

 

 

二、谢谢你的回答。对于第一个问题,几乎都给了中国当代诗歌肯定。而这种肯定,都和语言紧密联系。那么我想请教你,中国当代诗歌究竟为现代汉语提供了什么新机制和新内容?顺便再问一句,现代汉语和古白话又有什么本质的差异?期待你独特的高见。

 

中国当代诗歌为现代汉语提供了自我更新机制,使现代汉语的完善成为一种自觉行动。在古代汉语的时代,读书人与农耕者是截然分割的不同阶层,古代汉语的语境和语义,只有崇尚“唯有读书高”的精英阶层才能领会与把握,他们掌握了思想与道德的制高点,并藉以实现对后者的统治与掌控。因此,两千年来的古代汉语只是在做一件事:对经典的注疏和阐释——也就是在思想上为延续两千年的皇(极)权统治寻找依据与法则。在这个层面上来说,古代汉语是一种没有进步的语言,它的顽固保守和僵化,大大束缚了思想的多元化发展。而现代汉语的发展与西方人文思想的引进息息相关,与中国社会大变革紧密相连,这也可作为我以上观点的佐证之一。打破古代汉语的保守与僵化,不仅是文学发展的需要,更是社会发展的必然要求。而内容的新旧,其实倒在其次。

 

现代汉语和古白话,其最本质的差异就是思维方式的差异。古白话是古代人群的日常交流用语,当然摆脱不了古代汉语典籍的笼罩与左右;这一点,在古白话小说上也有充分体现。而现代汉语则是从个体的鲜活思想出发,反映了个体对独特的感受与体验。

 

 

三、很好,谢谢你的回复。在做这个微访谈时,我们在白话诗、新诗、现代诗、现代汉诗和当代诗歌等好几个词语中费了许多脑筋,总觉得没有最为准确的叫法。说新诗吧,那它针对什么旧呢?而且已经100年了,也不能一直这样叫下去。说现代诗歌吧,难道它不包括当代吗?说现代诗,其实好多诗并不现代,难道就要拒绝在这类诗歌历史之外?所以,我们真的很迷茫。所谓名正言顺,为中国百年来新的诗歌找到自己的名字,的确算一个迫切的问题,而且我们还发现,没有准确的命名,应该是中国现当代自由白话新诗最大的隐患。对此我们再次期待你的高见,找到最准确的说法。

 

呵呵,这个问题不禁让我面露微笑。相信很多人都有过这种迷茫。但在我看来,之所以在这些词汇上徘徊,表现出命名的迷惑,其实是因为划分标准的混乱。比如,和白话诗相对的是格律诗,它的划分标准是是否合辙押韵,符合格律要求;新诗的对立面是旧诗,与白话诗相类,也就是放弃了格律束缚的诗歌,它们基本上是自“五四”和新文化运动后出现的,比如胡适的《尝试集》,被称为我国第一本白话诗集。现代诗,去除产生的时间表述之外,更多的是一种思想意义上的甄别。我认为的中国现代诗,是自鲁迅及之后的“九叶派”诗人一脉发展起来的,与此前所说的白话诗、新诗相比,他们汲取了西方现代派诗歌的养分,在思想上、意识上具有了现代哲学的批判性特征。因此,你说“现代诗,好多诗并不现代”,也是从这个层面上来权衡的结果。而当代诗歌,则是纯粹从文学史角度按时间划分的标准所作的定义。综上所述,白话诗、新诗、现代诗、现代汉诗、当代诗歌等命名,基本上属于文学史研究范畴的分类法。而我们的文学史将文学划分为古代文学、现代文学、当代文学的方式,无疑加剧了这种混乱。

 

因此,我觉得当下对诗歌的命名,只有一个字:诗。正如李白杜甫们不会将自己的诗称为“古典诗”、“旧诗”,我们也不必将自己的诗称为“白话诗”、“新诗”。关于诗,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内涵,而附加其上的时间性范畴的东西,还是留给文学史研究吧。

 

 

四、好的,你的说法有道理,但你也知道这样一个事实:这种诗,我们已经写了100年了。100年好像不长,但肯定也不短。亲,就你的阅历和学识,在这100里,有哪些诗人、哪些作品、哪些事件和哪些关于诗的言说,你认为是有价值的?有发展的?至少是你记得住的?我们必须面对这样的问题,因为我们必定是一个关于诗歌100年历史的访谈。辛苦,辛苦。感谢,感谢。

 

就人类历史来说,100年的确不长,而对于诗歌这样一种文学体式的发展,已经不算短了。在这一百年里,胡适的白话诗写作,当然具有划时代的意义。而真正具有现代意义的诗歌,则是从鲁迅开始,包括废名,“九叶派”诸诗人等。至49年之后,转入地下。60年代初期的“X小组”和“太阳纵队”诗人(郭世英,张郎郎等),白洋淀诗群,,《今天》派及朦胧诗,“第三代”诗歌运动,较为清晰地标注了现代诗一脉的发展路径,这都是十分有价值的诗歌运动和诗人群体。值得说明的是,郭路生被称为地下诗歌第一人是十分不准确的,他仅仅是以张郎郎为主的“太阳纵队”的后期成员之一。

 

关于诗的言说,我关注到的大概应该从废名的“新诗讲稿”为“自由诗”张目算起;徐敬亚、谢冕和孙绍振为朦胧诗鼓与呼的三篇“崛起”;至“第三代”诗歌运动时期,韩东的“诗到语言为止”;于坚的“拒绝隐喻”说;你提出的“诗从语言开始”。还有沈浩波世纪交替之际提出的“下半身及其反对上半身”,也有深刻的影响。但真正具有颠覆性的,是你提出的“废话理论”,对当下中国诗歌的影响,怎么说都不为过。正像有的90后年轻诗人所说,如果没有杨黎,我们不知道诗还可以这样写。呵呵,这句话太有意思了。因为是微访谈,在此不展开论述了。

 

 

五、谢谢你回复,让我们的访谈很有价值。在前面四个问题之后,我们觉得有一个绝大的问题必须摆到桌面上来:这个问题,就是诗歌的标准问题。诗歌到底有没有标准?或者说有没有唯一的永恒的标准?笼统而言,“古代诗歌”似乎是有标准的;而自新文化运动以来,白话入诗,诗歌事实上陷入一种先验的迷惑中:它至今也没有完全确立自身,或者说,它需要像中国古代诗歌一样,确立一个标准码?说白了吧,上追千年下启万世,到底什么是“诗”?期待你指教,并先谢。

 

诗歌当然有标准。如果没有标准,我们凭什么说这个是诗,那个是小说;或者说这个是好诗,那个是差诗?但是有一点我们必须弄清楚,就是诗歌的标准,不在评论家那儿,而在诗人这儿。当然,这儿所说的评论家,是那种不懂诗、只会写理论八股文的人——不包括你我。比如我们说某某的诗不错,这就是在进行最本真的诗歌评论。

 

那么什么是诗歌的标准呢?不是很多人用文字罗列出的那些东西,比如象征、隐喻、意象、审美、批判,更不是有些人提出的“感动”说、“苦难”说、“难度写作”——太扯淡了。真正的诗歌的标准,只能是那些诗的心灵。艺术史家贡布里希说,没有艺术,只有艺术家。我觉得这是诗歌和一切艺术的无上标准。只有真正的诗人,才能定义诗歌。或者,你必须首先是一个真正的诗人,才能写出诗歌。

 

到底什么是诗?诗,就是诗。只有诗,才是诗。不知道说清楚了没有。

 

其实,古代诗歌虽然有一套形式、格式上的要求,也无法按标准定制。贾岛式的“推敲”,在诗歌的形式和格式上当然不会有问题,但它是好的诗歌吗?所以说,诗歌的标准不是外在的、形式的,而只能是用心灵才能感知的。

 

 

六、谢谢你。关于中国百年诗歌的访谈,问题还多,但已大致有数。这里,我们想用一个古老的问题作为我们访谈的结束,那就是你为什么写诗?或者说是在今天,世界已经发生了那么大的改变,而你为什么还写诗?写诗,对你究竟有什么好处?

 

这个问题,以前回答过好多次朋友的提问,我每次的回答不尽相同,比如有时我说,写诗是我的生活方式;有时则会说,写诗是一种需要;还说过写诗有益身心健康……但这次我想说,写诗让我保持纯洁。世界已经发生了那么大的改变,不写诗,我们干什么?总不能像他们一样,变成一个坏人。

 

 

七、哇,各位大侠:访谈完了,我们才发现是六个问题。而我们算了一下,六个问题不吉利。所以,我们必须麻烦你,再回复我们一个问。不过这个问比较简单,也很好玩。你可以不回答,但不能不回复。一定。我们的这个问题是关于写诗与性的关系的问题。也就是说,写诗对你的性想象和性行为有没有影响?期待你的回复,多谢多谢。

 

写诗让我的性想象和性行为变得诗意和美好,让性关系变成一种纯洁的关系。

 

 

邵风华,诗人、小说家与批评家。1983年开始诗歌、小说写作。著有诗集《下落不明》《黄河口诗人部落》(合著),小说《不成熟的男人》及评论文字若干。现为职业写作者,中国石油大学胜利学院写作学客座教授,《青春》杂志(南京)特邀主持人。编辑文学半年刊《新淤地》。


 



 





不识北回答


一、你认为中国当代诗歌最大的成功是什么?没成功的话那最大的问题又是什么?谢谢你的支持,我等着。

 

中国新诗非常热闹,流派四起,风云人物也不少,只是在这场百年繁华之后,我认为中国新诗只留下了一点,恰好这一点造就了新诗百年的成功:就是成熟的现代汉语的建立。其它的都不算什么,只有这一点,它让我写诗方便了太多。

 

 

二、谢谢你的回答。对于第一个问题,几乎都给了中国当代诗歌肯定。而这种肯定,都和语言紧密联系。那么我想请教你,中国当代诗歌究竟为现代汉语提供了什么新机制和新内容?顺便再问一句,现代汉语和古白话又有什么本质的差异?期待你独特的高见。

 

 

可以大概来说一下。现代汉语与古代汉语相对而言,根据五四运动前后划分。古代汉语包括文言文和白话,文言文用来书面写作,白话主要用来口头说话,一般是书面语大多写来看,比较僵化、模式固定,白话大多用来说,也许会比较丰富,可是听到的少;而这两者没有什么交集——这也是它的最大问题所在。现代汉语在我看来就是普通话,我的思维方式、说话方式、写作方式都依赖普通话,自胡适以来到现在,现代汉语已经非常成熟,说、写、想趋于统一。这也就是它的成就了。

 

 

三、很好,谢谢你的回复。在做这个微访谈时,我们在白话诗、新诗、现代诗、现代汉诗和当代诗歌等好几个词语中费了许多脑筋,总觉得没有最为准确的叫法。说新诗吧,那它针对什么旧呢?而且已经100年了,也不能一直这样叫下去。说现代诗歌吧,难道它不包括当代吗?说现代诗,其实好多诗并不现代,难道就要拒绝在这类诗歌历史之外?所以,我们真的很迷茫。所谓名正言顺,为中国百年来新的诗歌找到自己的名字,的确算一个迫切的问题,而且我们还发现,没有准确的命名,应该是中国现当代自由白话新诗最大的隐患。对此我们再次期待你的高见,找到最准确的说法。

 

这个挺麻烦的。命名在于区别其它与彰显自己,比如新诗的提出来自于《新青年》,针对五四运动以前的旧体诗,主要彰显自己的新。现代诗歌是新诗发展到一定时间的总结性叫法,当代诗歌是当下时代人所写诗的叫法。新诗发展百年来,成功点在于另一种语言的建立,打通书面语(文言)与口头(白话)语的各为一体,让说、写、想统一从而更自由、方便,也就是有了成熟的现代汉语。至于白话,白话是真对文言的叫法,既然已经取消了书面、口头的区别,所以白话已经可以归为历史了。

 

这些所有的划分无非是时间属性的划分、语言媒介以及形式的划分。不管写的差的、不现代的、不新的,这百年来的努力,其实就是为了现代汉语诗歌。

 

 

四、好的,你的说法有道理,但你也知道这样一个事实:这种诗,我们已经写了100年了。100年好像不长,但肯定也不短。亲,就你的阅历和学识,在这100里,有哪些诗人、哪些作品、哪些事件和哪些关于诗的言说,你认为是有价值的?有发展的?至少是你记得住的?我们必须面对这样的问题,因为我们必定是一个关于诗歌100年历史的访谈。辛苦,辛苦。感谢,感谢。

 

胡适《两只黄蝴蝶》印象最深刻,百年新诗的第一首,第一往往都很容易记住,而且这首诗很短,我可以背过。冯至、何其芳、艾青这几个人我比较喜欢,其它的其实印象都不深,或者说之前有印象,在课本上都看过,但是现在完全谈不上喜欢。也就是新诗2030年代的有一些我比较喜欢,也很明显的看到各种流派的执着点。405060年代除了艾青之外几乎都没什么意义,至少对我如此。这之后就是朦胧诗、第三代等等一直到现在。关于诗的言说,从诗歌发展来说,《文学改良刍议》首先非常重要,它把整个诗歌史分为古诗和新诗;从诗歌本身来说,杨黎的《杨黎说:诗》非常有价值,他首先自觉的看到“诗”本身。关于事件,五四新文化运动、第三代诗歌群体大展、盘峰论战这些都很有价值。

 

 

五、谢谢你回复,让我们的访谈很有价值。在前面四个问题之后,我们觉得有一个绝大的问题必须摆到桌面上来:这个问题,就是诗歌的标准问题。诗歌到底有没有标准?或者说有没有唯一的永恒的标准?笼统而言,“古代诗歌”似乎是有标准的;而自新文化运动以来,白话入诗,诗歌事实上陷入一种先验的迷惑中:它至今也没有完全确立自身,或者说,它需要像中国古代诗歌一样,确立一个标准码?说白了吧,上追千年下启万世,到底什么是“诗”?期待你指教,并先谢。

 

有标准,古诗、新诗都有标准,也就是作为诗就有唯一的标准,不然为什么大家都把他称为诗呢,就算为了区分也不过是在诗这个字前面再加几个字。从技术方面不做讨论,从功能方便不做讨论,从题材方面不做讨论,从形式方面不做讨论,从这些方面讨论都无效,或者说都没有进入诗本身。从具体的诗歌文本可以看出一些端倪的。1、诗看的分行文字里有形的字、字所代表的意义这些有的一面所写出来的无,也就是说诗是纠缠在有里面的无。2、古诗主要以韵律分,只不过是比较简单的规范的韵律;新诗之后从形式打破了这种规范,让韵律更自由,自由以致无穷,然而每一种独特的音节的排列都会显现出一个独特的诗人。所以说诗本质上都如1所说,它构成了标准;外在如2所说,它构成了丰富。

 

 

六、谢谢你。关于中国百年诗歌的访谈,问题还多,但已大致有数。这里,我们想用一个古老的问题作为我们访谈的结束,那就是你为什么写诗?或者说是在今天,世界已经发生了那么大的改变,而你为什么还写诗?写诗,对你究竟有什么好处?

 

关于为什么写诗可以分两次来谈。第一是上学的时候看到了诗,那么多人写诗,而我恰好对这些分行的文字还有些兴趣,或者说我天生对语言就感兴趣,所以我也跟着就写。第二就是上网,通过在网络写诗,我看到一些很好玩的人,在一种好玩的环境下写诗,并且竟然自觉的去写诗。语言的最大魅力在诗里,这让人着迷。而写诗也给我带来了非常实际的好处,比如带来了一些喝酒钱、一些姑娘、甚至一些荣誉,更重要的是很多的朋友。我想如果我不写诗,可能永远也交不到这些好玩的朋友,那我的人生该多没意思啊。

 

 

七、哇,各位大侠:访谈完了,我们才发现是六个问题。而我们算了一下,六个问题不吉利。所以,我们必须麻烦你,再回复我们一个问。不过这个问比较简单,也很好玩。你可以不回答,但不能不回复。一定。我们的这个问题是关于写诗与性的关系的问题。也就是说,写诗对你的性想象和性行为有没有影响?期待你的回复,多谢多谢。

 

 我会通过写诗去召唤一些我还没做过的性方面的事,有时候想想就算了,有时候会去实践。当然也有很多做了后才写。



 不识北,男,1986年生人,诗人、设计师、剪辑师、导演、UPS测试工程师、又火锅创始人之一、,暂居北京。出版有诗集《吃过1/3》。










而戈回答


一、你认为中国当代诗歌最大的成功是什么?没成功的话那最大的问题又是什么?谢谢你的支持,我等着。

 

我有一个判断标准:如有一个仅仅一个人一百米九秒跑完,那就说明人类已经达到百米九秒的速度,而有一个仅仅一个人吃不起饭,那说明人类依然吃不起饭。这是我的乐观和悲观,并建立一定的工作方法。以这样的判断方式,我认为中国当代诗是成功的,在于,这儿已经出现独立态度的言语。这种独立态度的言语意味着诗人已从公共(国家,民族)美学、公共(国家,民族)意识形态等等脱离,不依附任何话语体系,仅仅作为独立的个体存在并有能力对周围的现实事件作出准确反应,这是最大的成功。当然,我只强调反应的准确,而不是反应的正确。虽然这只在极为少数甚至罕见的诗人身上存在,但,它已经成为事实。

 

 

二、谢谢你的回答。对于第一个问题,几乎都给了中国当代诗歌肯定。而这种肯定,都和语言紧密联系。那么我想请教你,中国当代诗歌究竟为现代汉语提供了什么新机制和新内容?顺便再问一句,现代汉语和古白话又有什么本质的差异?期待你独特的高见。

 

很难去确定一个新的机制,或者老的机制。从我个人的认识而言,我认为判断的方式从内部来看,是意识形态的完善,从外部来看是对于个体做出的反应的观察。从这个角度,当代诗歌提供了意识形态的工作方向——优秀的意识形态提供准确反应的基础。至于当代诗歌给现代汉语提供新内容,如果是从题材角度那是低级的,从语言角度,我认为是提供了自由语言状态的样本。另外,认识的写作作为重要的属性被越来越多的人接受。而且在更大的语境里,互联网之后,汉语作为一种方言,英语也是一种方言,都在同一个巴别塔语境里。最早的认定:诗是无法翻译的部分——这已经完全逆转,在巴别塔的写作语境里,诗是可翻译的部分。在我看来,这些都是汉语的新东西。


古白话语和身体是缺乏关系的,在做反应时,人是作为割裂的状态,也就是说,说古白话的人做出的反应是通用的语言系统做出的标准反应,而不是个体的。而现代汉语言说者做出的反应是统一的,是“我”做出的反应,而不是一个文化体系或者官方意识形态做出的反应。在这里除了个体对于存在的感受发生很大变化之外,重要的是感知自由的概率提高,新的体验新的经验出现的概率提高。还有一点,就是普通话的普及,这也是非常重要的区别:文字的统一到语音的统一——这无疑现代汉语非常伟大的一步。

 

 

三、很好,谢谢你的回复。在做这个微访谈时,我们在白话诗、新诗、现代诗、现代汉诗和当代诗歌等好几个词语中费了许多脑筋,总觉得没有最为准确的叫法。说新诗吧,那它针对什么旧呢?而且已经100年了,也不能一直这样叫下去。说现代诗歌吧,难道它不包括当代吗?说现代诗,其实好多诗并不现代,难道就要拒绝在这类诗歌历史之外?所以,我们真的很迷茫。所谓名正言顺,为中国百年来新的诗歌找到自己的名字,的确算一个迫切的问题,而且我们还发现,没有准确的命名,应该是中国现当代自由白话新诗最大的隐患。对此我们再次期待你的高见,找到最准确的说法。

 

命名总是相对的,大概关键在于这个命名要相对一个什么,或者,希望走向何处,关键还牵涉到是为一群人命名,这多少有些为民请命的感觉。对于我而言,我认为诗就是诗,就像数学就是数学,物理就是物理。作为一种职业,我认定我自己是一个写诗的,而不是一个写什么诗的。

 

 

四、好的,你的说法有道理,但你也知道这样一个事实:这种诗,我们已经写了100年了。100年好像不长,但肯定也不短。亲,就你的阅历和学识,在这100里,有哪些诗人、哪些作品、哪些事件和哪些关于诗的言说,你认为是有价值的?有发展的?至少是你记得住的?我们必须面对这样的问题,因为我们必定是一个关于诗歌100年历史的访谈。辛苦,辛苦。感谢,感谢。

 

如果是一群人写一种诗写了一百年,那这是一种什么样的诗,而这又是什么样的一群人?我意思是,我并不认为一种诗一些人来写了一百年,这场景想象起来都十分恐怖。白话语并不是一种主动选择的改变,事实上在这儿到现在为止,都不存在主动选择的改变,都是被别人的先进,或者内部的崩溃逼迫做出改变。这种动因导致在做出改变的动作之后各种混乱,各种似是而非的标准以及各种理论。我认为是直到当代,才有了主动选择改变,把“诗”从一个混乱的意识形态语境里提纯出来,并建立个人形而上追求,这才结束了这种混乱的面貌。然而,这种结束仅仅在个体身上出现,并不是集体的,然而这才是有价值的。

 

至于这一百年里的诗人或作品,我只能从我个人的写作认识出发,而不是从一个语言进化的角度去谈论每个贡献者的丰功伟绩。对我而言,杨黎的抒情抵达认识,方闲海的作品意识,以及张羞言说的姿势(姿态,形式),对我是构成丰富的营养的。而在我写作经历的认识来看,作为节点上的认识,我认为杨黎和于坚分别以口语和书面语的角度刷新了汉语,而我认为口语书面语的概念也是到他们为止。以他们为标准,是因为他们不仅仅在各自工作的方向上工作量和工作品质都非常充分,还在于他们都有各自的认知系统并具备自洽的特质,这是我认为的作为完整的诗人成熟的标志。在他们之前,我认为汉语写作混乱不堪,无论是集体的还是个人的。另外,我非常欣赏的另外一个诗人是于小韦,诗作为一种分行的工作,于小韦提供了发光的范本。

 

 

五、谢谢你回复,让我们的访谈很有价值。在前面四个问题之后,我们觉得有一个绝大的问题必须摆到桌面上来:这个问题,就是诗歌的标准问题。诗歌到底有没有标准?或者说有没有唯一的永恒的标准?笼统而言,“古代诗歌”似乎是有标准的;而自新文化运动以来,白话入诗,诗歌事实上陷入一种先验的迷惑中:它至今也没有完全确立自身,或者说,它需要像中国古代诗歌一样,确立一个标准码?说白了吧,上追千年下启万世,到底什么是“诗”?期待你指教,并先谢。

 

对于诗的界定,在前面的回答中,我强调了两点,一是诗是认识的,二是诗是分行的。认识是本质,分行是形式。然而在这儿,几千年来诗人并不把认识作为写作的最高标准,偶有认识为特征的作品显得凤毛麟角。在分行方面,这些年产生的各种标准,口语、语气、语感等等,无不在给分行工作作出界定,这其中包含着比较复杂的语言认识。

 

在中国古代,虽然意识形态低级,但它是完整的稳定的,写作者很容易在宇宙中找到自己的位置,写作的对话对象也很清晰,不是皇帝就是天地。白话语破除了之前低级的意识形态,但一直没有形成稳定的意识形态,各种稀奇古怪的意识形态疯狂抢夺话语权,在这种混乱中汉语的居民对于世界完全丧失反应的标准,因而一种普遍的“先验的迷惑”导致的“反应的混乱”成为事实。对于一个当下的诗人而言,作为一个形而上的工种,“陷入先验的迷惑“主要与诗人对自身工作的认识有关。这取决于诗人对于世界的认识的诉求,对于世界的认识,对于世界终极的预设,对于自身语言工作的规划设计。这其中充满悖论,一个人不知道一就没有二,不知道二就没有三,不知道三也没有一。谁能脱离这种悖论呢?到目前为止,汉语只给出一种答案:天才。

 

诗的标准我依然认为只对于诗人自己有效,对我而言,依然是强调感知自由的概率的增减为标准。至于下启万世……

 

 

六、谢谢你。关于中国百年诗歌的访谈,问题还多,但已大致有数。这里,我们想用一个古老的问题作为我们访谈的结束,那就是你为什么写诗?或者说是在今天,世界已经发生了那么大的改变,而你为什么还写诗?写诗,对你究竟有什么好处?

 

在我的诗集《like what》的自序里我也说到:写作的前提,是认识到自身对自由的感知存在缺陷,才付诸于写作这种劳动,其目的是最大限度的扩充自我对自由的知觉力。由此一切观察得以展开,探寻各种可能,写作也因此获得延伸,最终成为一种存在的形态。至于写诗的好处自序里也提到:我热衷一种创造的愉悦,那就是没有好诗,只有好诗留下的痕迹,我做的是捕捉痕迹的工作。总而言之,对我而言,写诗是关于自由的修行。

 

 

七、哇,各位大侠:访谈完了,我们才发现是六个问题。而我们算了一下,六个问题不吉利。所以,我们必须麻烦你,再回复我们一个问。不过这个问比较简单,也很好玩。你可以不回答,但不能不回复。一定。我们的这个问题是关于写诗与性的关系的问题。也就是说,写诗对你的性想象和性行为有没有影响?期待你的回复,多谢多谢。

 

是啊,性变成一个问题,这就是一个糟糕的事实吧,无论在别处,还是在这儿。


 

而戈,诗人,编剧、影视策划人,现居北京。已出版诗集《这是尾巴》《LIKE WHAT》。主要作品有《性压抑之诗》《大象》《别动:献给此刻的你》《我发光的朋友们》《麻木》,以及电影剧本《放飞鸽》等。





第七波:束晓静、孙基林、马策 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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