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12-21 07:53:19
经常被问到的一个问题：最近你在读些什么书？
从两年前林文月的《京都一年》，到永井荷风的《晴日木屐》，陈丹燕的《上海的风花雪月》，黄裳的《金陵五记》，中间还夹杂了旅行在外时偶得的《青岛老街故事》和《一叶知千岛》。算起来，在被自媒体阅读挤占地几已殆尽的传统阅读的时间里，尤为偏爱的，是这类被称作”城市记忆“的，记录对于一座城市性格的感知和理解的文字。
读着此乡人和彼乡人写下的，此处和彼处的故事，勾起此时或彼时的记忆；甚至更多的，是素未谋面却悠然神往的心灵上的短暂交通。
于是被这样弥漫开来的感觉浸润，我也去追寻那些“城市记忆”。
一.
岁末的一天，心血来潮地，同家人一道，循着《纪录片编辑室》的足迹，探访那些喧嚣闹市中不寻常巷陌里的小食。
延安中路行到石门一路左转，细雨霏微下萧瑟的高楼不远不近若无其事地立着，如同过去十五年中的每一天一样。这里更早之前的记忆同他们毫无关联——“石库门”、“弄堂”、“灶披间”、“大沽路菜场”，是不大会被居住在高楼里的人所提及的。会提及他们的人，更多的，已经生活在了别处，十五年。
曾经被挤得一眼望不到头的作为菜场的大沽路，现在一眼，就可以望到绿色的尽头。这里被称为上海的“绿肺”。，那根盘龙柱的传说，长久以来为人所津津乐道；而绿肺的前世，几乎被遗忘，惟在那些暖日的午后，去寻对着喷泉怔怔危坐的老人，或许他能向你，娓娓道来。
车子在威海路口左转，四季酒店的地方，三十年前，在这里上班的母亲，现在已经找不到任何，除了路名之外的地标。而在这个单位里玩耍过的她的孩子，能记得的，只有通往阁楼的咯吱声响的红色木楼梯，以及作为玩具的一盒橡皮筋——没有其他任何的提示，看不到公交车的辫子，看不到卖变形金刚的地摊，甚至当然地，看不到了向阳儿童商店门口的那座天桥。
二.
所要寻觅的第一爿小食，阿跷馄饨，就在过了茂名南路后的右手边。下雨天，门庭仍若市。妻子下车，张望。十一点不到，馄饨已告售罄。那排着队的人在等什么呢？
或许是阿跷下的一碗辣肉面，猪肝面。
可是妻子上车之后说，下面的不是阿跷，阿跷只负责收钱呢。
我们行驶在茂名南路上。花园饭店的对过，那一排洋服店。刚工作的头一年，主持一个晚会，曾在那里定制过一套西装。许多年过去，衣服尚能勉强套上，而裤子早已差了好几个码。后来听说老板因为同别人的债务纠纷，回了香港。这家洋服店的名称，也就只存在于家里的衣柜中了。
到永嘉路左拐，雨又大了一些。几乎不用看招牌，从一直排到瑞金二路路口的长长的队伍，就能轻松地辨别出“阿大葱油饼”到了。这似乎同纪录片里，隐匿在弄堂深处的摊头的景象，很不一样。
三.
我们行驶在瑞金二路上，读初中的时候，从城隍庙回外婆家要换乘的41路，128路，现在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么想着，我路过了瑞金二路南昌路口的丰裕生煎。而父亲带我吃的第一家丰裕，是在南昌路，还是顺昌路，到底是记不确凿了。
在企业天地的对过，我们找到了依然营业着的“富民面馆”。同阿跷馄饨和阿大葱油饼相比，这里确算得上“门可罗雀”了。据说这里的食客多为白领一族，那么在节假日生意清冷似乎也在情理之中。只是透着油腻的塑料帘子望进去，似乎很难找到关联于“美食”的感觉来。
属于这座城市的小食记忆，在纪录片中被着意勾勒着，渲染着。而这些勾勒和渲染出的期冀，却在真实探访的一刻，或多或少地幻灭。
然而被这张美食地图所串接起来的，属于自己的城市记忆，却不可能幻灭。如若还要延伸，那可以到文庙路，迎勋北路，安澜路，方浜路，侯家路，一直到那座湮灭在现在的福佑路小商品城下面的曾经的“十六中学”。
四.
已经许久没有来北京。
两年前，当我第一次到这儿出差。夜里，想起过往许多年中，因探亲或是旅行，在这座城市留下过的回忆。于是有了《京华忆旧之砚水湖》，《京华忆旧之黑山扈和百望山》。
追寻这些记忆，同追寻在家乡的记忆一样，追寻的是自己留给自己的记忆。
两年里，行走于京华东北一隅的此处，我也曾尝试追寻，那些前人留下的，已被“雨打风吹去”的城市记忆。这里并不是北京的驰名之所，然而在“酒仙桥”、“将台”、“望京”这些地名的背后，前人想留给我们的，所谓”斯处村民喜饮酒“、”燕国慕容氏点将之处“、”蒙金大战时战士于此处可遥望都城“的记忆或是传说，或多或少，随着地名被留存下来，不致全然湮没。
五.
同样许久的，是没有完整地写下一篇文字。
三个月来第一次登陆公众号的后台，关注者非但没有减少，还增加了若干，颇感讶异。
在坚持为文这方面，至少近来，做得远不及身边的一些公众号运营者，如大小姐的“文艺见习所”、小唐老师的“汽车零部件技术”和向乐的“奕然读史”。用没有文思来搪塞，无非是掩饰自己日益不可控的懒惰罢了。
未知以一个主题的写作来强迫自己是否会更加有效一些。
如果是的话，那么“城市的记忆”，就可以作为不错的选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