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栋小说《路》

2022-07-26 07:35:36

《路》(短篇小说)

党栋

 

(一)

离沙河市环城北路六华里的桃花村,这几年凭着祖传种桃技术和新改良的桃种渐渐地富了起来。

桃花村之所以叫做桃花村,不为别的,就因为村庄的四周都是桃园而已。唯一将各类品种的鲜桃运往城中的仍是那条人民公社时期修筑的老土路。路不是很宽,只能过往人力车和农用小三轮。但这条路也曾经风光一时,据说农业学大寨时很多人都来这里参观过,。据上了年纪的人讲,在修这条路时,当时的大队支书和生产队长,振臂一呼,全村男女老少齐动员,有力出力,有钱出钱,人们用手提用肩挑,更有几家贫下中农先进分子把自家的石条台阶拆下来做路基。路修好的那天,人们在路口敲锣打鼓,扭起了秧歌,唱了一晚上的样板戏。有好几个修路中表现突出的年轻后生,被人民群众自发的带上了大红花,那场景至今回忆起来依然令讲述者引以为豪。

负责在桃花村包村扶贫的沙河市农业银行兴隆支行杨生银行长一行三人几经商讨,决定单位拿出一部分钱,再发动全市农行系统所有员工人人献出一点爱,捐出一部分款,要为桃花村办一件人人看的见,摸得着的大实事。那便是把以前的那条“康庄大道”改造加宽成宽敞的水泥路。

杨行长把这一想法上报给市农行领导,市行班子很重视这件事,很快通过了方案,很快筹足了资金,很快全市上下人人捐款。为确保工程质量,他们准备邀请市里最好的筑路工程队前来施工。路名也已经起好了,就叫“谐和路”,并以快报形式上报省农行,省农行办公室的工作人员不知是工作疏忽或是什么原因,在编发简报时却把标题写成了:“沙河市农行兴隆支行扶贫扶到点子上,自筹资金为民修筑“和谐路”。省行行长不知内情,便批示下发全省学习。于是这简报便发到了全省各兄弟行,一时间沙河市农行在系统内便出了名,有好几个市行打电话还说要来参观学习。问题是简报上把准备修筑的路写成了已经修好的路了。

这下沙河市行领导和杨生银行长可坐不住了,覆水难收啊,虽然责任不在他们,可这毕竟是件立竿见影的政绩,只是省行提前报道了,但要是处理不好,市行名誉受损不说,肯定还会连累省行办公室那些可能是好心的朋友。为此,市行领导班子见到简报的当天晚上,连夜召开班子会,责成兴隆支行杨行长一行立马动工。为确保不出责任事故,市行行长马斌亲自给省行办公室主任崔林打电话说明了情况,崔主任一听可傻了眼,尽管是他手下人的失误,可他作为办公室主任,没把好关这个责任他是推脱不掉的。于是便给马行长下了死命令:“立马动工!立马动工!”因此修筑这“谐和路”也就成了件十万火急的事情。

按照市里规划的村村通公路修建标准,杨行长一行三人火速去公路局找人做了详细的预算,工程款约需六十五万元,万事具备,接下来便是开工修路。

杨行长又火速把行里的想法给区和乡做了汇报,区长、乡长激动得无以言表,农行真是雪中送炭,为人民服务,为民造福之类的话说了一大堆,还说要动员乡亲们为农行送匾送旗,中午又很是心情的率领区,乡主要领导,为杨行长一行摆了桌全宴。杨行长一行三人心里自然也是美滋滋的。

消息很快传开,村委很快召开了由村委会和各村民小组组长参加的扩大班子会,决定这路就在原先的土路上加宽两米,并让各组组长将这一喜讯告诉乡亲们,于是间桃花村沸腾了,那些上了年纪,参加过挑土打夯筑路的老农们更是乐得合不拢嘴。

工作进展的很顺利,开工的日期定在农历的正月初九,因为懂风水的老乡们说那是个“黄道吉日”。等到三月桃花开的时候,城里人可以开着小车来观花了,五月天桃熟的时候,大家再也不用人拉肩挑了,坐在路边等那大卡车来拉桃子就行了,很多人都这样想着。

正月初九早上6点,两辆大铲车开到了与环城北路接口的通往桃花村的路口。车到跟前,施工人员却傻了眼。原来,一夜之间道路两旁不知道怎的就载下了密密麻麻的小桃树。一大群老头头,老太太,小媳妇,甚至还有小孩子,把路口围得水泄不通。更有几条白布黑字横幅挂在路口,上面赫然写着:“严禁农行破坏桃林!” “严禁修路侵占耕地!”更有一个举的很高的标语上面写着:“农行赔偿我们的树苗钱”“还我们农民的血汗钱!”……

桃花村是城郊乡的一个大村,全村2万多人,居住非常集中,全村又是一个大族,一律的张姓人家,算一算大多还没有出五福。大清早竟然人山人海,一看这阵势,筑路队的施工人员不敢动了,原来准备即兴发表演讲的市行马行长,做梦也没想到会是这种场面。包村的杨行长一行几人,更是被弄得迷迷糊糊,纳闷着连连责问自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在前面带路的王副区长,和乡党委孙书记。乡长牛建成快速跳下车来,上前询问究竟,三个为首的年纪大约三四十岁的中年人,作为群众利益的代表,把群众意见向王副区长,和乡党委孙书记等归纳了四条:第一条,修路是造福乡邻的大好事,全村人热烈拥护,第二条,我们村有三个自己的工程队,我们大家已协商好,这条路必须由我们三家联合修,其他人谁也别想干这工程,那口气说得斩钉截铁。第三条,我们村今年开春栽了新品种桃树苗,今年打春早,现在已经种上了,要修路必须赔偿树苗款。第四条,加宽路面要铲掉许多成年桃树,我们大家算了算,一共涉及108户村民,共1236颗桃树,每颗桃树按树龄30年算,每颗桃树的年产量按600元算,你们回去算一算需要赔多少钱?钱拿来了你们再开工!不听则已,一听这话,50多岁的王副区长肺都气炸了,前几天区、乡、村三级会议算是白开了,农行好事没做成,却扣了个坑农害农的大帽子,简直是无理取闹。“无理取闹”还没吼玩,满脸通红的王副区长便一头栽倒在地上,他的高血压病犯了。随行的办公室人员慌忙拨打120急救车,并快速调转车头送王副区长去医院。乡党委孙书记和牛建成乡长都是30多岁的年轻人,显然比王副区长更是动怒,面对上述四条不合理要求,更是热血沸腾。把王副区长抬上车后,两个都戴着近视眼镜的大学生乡官,一翻身站到了车顶上。放开嗓门高喊:“乡亲们!现在要搞村村通建设工程,农行在我们这里包村扶贫,给我们大家带来了福音,人家自己筹款给咱们修路,这是天上掉下来的大好事啊!大家都要支持帮助啊!”话音刚落,几个大冷天剃着光头,手腕上戴着手链的青年人,就带头喊了起来:“修路好啊,但占地铲桃树必须要赔钱,赔了钱,你们想怎么修就怎么修!”这几个人一喊叫,大片的桃农也跟着齐声呐喊:“赔钱!赔钱!不赔钱就是不行!我们不需要宽水泥路!这小路我们走惯了,不赔钱谁都没门!”人群乱轰轰的,说什么话语的人都有,把孙书记和牛建成乡长气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忽然,人群中一个看上去足有五六十岁的老大爷开了口:“你们回去好好做你们的书记乡长,这里没你们什么事,银行有的是钱,我们向他们要钱,又没有向你们要,你们在这里叫唤啥球哩!”

一时间这局面谁也控制不了,看来是今天的日子没算好,并不是什么黄道吉日,筑路队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打道回府了……

王副区长被救了过来,人倒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气血上涌气混了头,可五十多岁的人了,经不起这折腾,便以养病为由向区长辞了这差事。为此,区里打了专题报告,向市里做了汇报,市区两级领导最后达成共识,路还是要修的,。于是便组成了市、区、乡联合工作组,进村做沿路桃农的工作。工作组进村后,个别村干部和组长们表面上看上去很配合,但那眼神里分明透露出的是幸灾乐祸。因为他们自家的几颗桃树也在要修的路旁边。这年月谁不想多弄几个钱呢!工作组在村里住了五天,挨家挨户地跑了个遍,大道理小道理讲了一大堆。结果是三种情况:一部分桃农表示理解,但总说等等再说。一部分桃农说就我们路边这几棵桃树长的好,产桃最多,我们就指望这几颗桃树吃饭哩。铲掉一棵也是不行的。想铲掉必须得赔钱,赔的价格我们可以再商量嘛!还有一部分说,这工程活必须要我们村里人干,其他人干就是不行!一个工作组成员插话说:“你们的工程队能行吗?质量有保证吗?”但他们并不做回答。其他几家桃农都是千篇一律的一句话:“等等再说,看大伙怎么办,我们也怎么办!”五天的苦口婆心可以说是没有一点的成效,结论只有一个:不赔钱看来这条路真的是修不下去了。杨行长一行这下彻底泄了气,连一点点的激情也没有了,五天来没说几句话。只是进农行不久的工会干事小刘发了句牢骚:“这年月,做件好事也不容易啊!”算是替杨行长说了句心里话。

看着修路的事无法进展,农行那边又打了退堂鼓,区长马会友动怒了,、人员、区纪委、区公检法人员,亲自带领筑路队,浩浩荡荡的开到了村口,这次看热闹的人更多了,可谓是人山人海。因为此事在市里的电视台、报纸上都做了焦点报道,因此这件事可以说是全市上下家喻户晓。然而,这天村口的标语也比上次多了许多,更增添了一条新的内容:“坚决抗议强制修路!”等等。老头头、老婆婆、小媳妇、小孩子干脆都搬来了凳子,有些还带了席子、被子,把路口弄成了一个“难民营”。可这天说来也奇怪,那几个挑头的不见了,年轻力壮的也不多了,就剩下这一堆老老小小。区长马会友和一大群干警、,也就束手无策了。人家又没犯法,你总不能随便抓人吧。更不能把铲车从这些人们身上铲过去吧。路边不知何时架起了高音喇叭,不间断的播放着区长马会友的声音,播的次数多了,人们的脸上便没了那严肃劲,就好像听“祥林嫂”讲他那阿毛的故事一般,没有了多少兴趣。嘻嘻哈哈,叽叽喳喳的一大片……

早上八点到中午十二点,时间就这样很快的过去了,筑路队依然是偃旗息鼓、松松垮垮的撤回了家……

后来,,可他们的亲属们却联合起来打着白布黑字、,把市大门口堵了整整三天。更把农行扶贫工作队骂的一塌糊涂,一文不值。还扬言说非要收拾他们几个不可。杨行长气得直骂娘,但又找不出好办法,省市农行领导又接连给他下命令,这路不管怎样必须无条件修好,这也是检验和考验你的时候了。杨行长是个聪明人,他心里明白修好这条路和修不好这路意味着什么。省行办公室那帮编简报的混蛋们,这下可把老子给坑苦了!杨行长在办公室一边骂人,一边绞尽脑汁地思考着对策,忽然他眼睛一亮,一下子想起了张富财......

                        (二)

张富财的“流年岁月”娱乐城 ,在沙河市是出了名的,张富财在沙河市也是出了名的。

张富财不仅胆大而且心细还有智谋。他不仅和杨生银行长是好朋友,和这沙河市的地税局、国税局局长也是好朋友。。虽然只是传说而已,但在这沙河市娱乐界,大家还是信以为真的。不然,每年的各种各样对娱乐场所的整顿,为什么张福财都毫发无损呢?由于安全上有了铁保证,前来这里寻求娱乐的人们反而更多了。因此这生意是越做越红火。

近两年来,沙河市也和全国各地一样,“打黑除恶”斗争一浪高过一浪,有许多出了名的,还有那些没出名的都纷纷落了马。去年“十一”前,还枪毙了好几个。沙河市的治安事件和刑事案件的确与往年相比是少的多了。街头巷尾这些年纷纷传出“流年岁月”老板张富财才是这沙河市真正的隐藏最深的,许多爱管闲事的人还经常在贴吧里发帖子揭露张富财,但都没有什么真凭实据能拿得出来。相反,张富财现在还是、慈善家。有两件事情还是值得一提的,一件是2008年,“5.12”汶川大地震后,张富财没和谁商量,连媒体也没通知,亲自带了十几个人高马大、身强力壮的员工扑灾区救灾,现金捐了一百万,又购买了一卡车生活必需品送到了灾区。十几个人在灾区还参加了救人行动,一干就是十几天。这件事沙河市的媒体根本就不知道,倒是灾区的媒体进行了详细的报道。此事传到沙河市,张富财就成了这沙河市的无名英雄。后来市内的报社记者、电台记者前去采访他,却连人影也找不到。张富财的办公室秘书告诉他们,张总说了:“这是一件小事,大家都应该做的。”采访没成功可张富财更是出了名。当然,茶余饭后很多人对这件事说什么的都有。但说归说,张富财毕竟还是张富财,救灾这件事,张富财毕竟也是真的做了。另外一件事是2009年高考后,报纸上刊登了考上全国一类重点大学但家境十分贫寒的学生名单,张富财安排办公室的两名工作人员逐一登门慰问,每家送去三万元现金,也没有留下姓名,照例是没有通知新闻媒体。后来倒是这些学生的家长们感激涕零,四处打听才终于知道原来是“流年岁月”老板张富财的善举。因此张富财这几年在沙河市就成了一个议论复杂而又充满神奇的人物。

杨生银行长在这紧要关头能象发现新大陆似的想起张富财,并不是因为张富财是一个做好事不留名的活雷锋,而是因为他深信张富财一定有能力、有手段、有智慧,帮他解决连当地都为力的修路问题,最令杨行长叫苦不跌的是,修这条“谐和路”,原本是想在工作上做出点政绩,但做梦也没想到的是那该死的省分行办公室,把准备做而还没有做的事情给提前报道出来了,本是一件好事,却被搅成了一件棘手事,甚至成了弄不好还会涉及自己前途命运的大问题。

张富财到底有多大能耐,有一件事杨行长这一辈子恐怕是无法忘记的。那是去年冬天的一天,杨行长酒后和张富财在白云茶社品茶,给他们服务的那个小姐是东北人,标准的普通话,窈窕的身材和那张年轻貌美的脸蛋,令杨生银魂不守舍,坐卧不安,凭他和张富财的关系,在张富财面前杨生银是不需要掩饰什么的,趁那小姐给他添茶的机会,伸手摸了人家的敏感部位,谁知这姑娘是个烈性子,啪的一下就给了杨生银一个耳光,连眼镜都给打飞老远。杨生银那苍白的脸上顿时浮起了几个指头印。别看杨生银色胆大,可第一次遇到这样带刺的花,一下子竟然惊呆了,张大了嘴巴坐在那里发起抖来。好歹这房间里只有他们三个人,要不那脸往那里放呢。这姑娘一耳光扇下去,又狠狠地说了一句话,不要以为你是谁,姑奶奶也不是好欺负的,把我惹火了我就是第二个。是谁,能干什么事,杨生银心知肚明,傻傻地坐在那里说不出一句话。所有的这一切张富财都看在眼里,可他却像铁塔般地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好像没事人似的悠闲地抽着烟品着茶。等那姑娘摔门而去,张富财才不紧不慢的站起了身,顺手拿起了桌子上手机,轻快的拨通了号码,对着手机只说了一句话:“我是张富财,在你茶社二楼301房间。”不一会,这茶社的经理马壮,便急促地开门进来,一看张富财人高马大的站在那里,双眼瞪着他,竟然紧张得连说话都有点发抖,结结巴巴地说:“张总,您大驾光临咋不通知小弟一下,我好亲自给您倒茶。”倒茶二字刚出口,啪啪两声,马壮的脸上便挨了张富财两记耳光,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张富财又一脚把他揣翻在地,这马壮便跪在了地上。

马壮跪在地上不敢起来,惊慌地爬到张富财面前,双手抱住张富财的脚,一边痛苦流涕,一边连连赔着不是。虽然张富财没向他说什么,可他进来时那服务员的满脸表情他是看清楚了,心里早就有了底儿。进到房间后,杨生银的那副狼狈相他也看清了。凭他的经验和对那个被他视为“茶花”但又性格倔强的东北姑娘的了解,转眼间他就明白了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沙河市不管怎样评价张富财,可在这沙河市娱乐休闲服务行业,大小有个头脸,没有人不真正认识张富财的。谁都知道张富财不仅人有种、有胆、有智慧,玩起命来那可也是玩真的。而且他手下还有十几个和他一样玩命的兄弟。因此,在沙河市从来没听说过张富财的场子出过什么事。看马壮跪在那里哭够了,张富财只说了一句话:“马老板啊,咱们大家都是好朋友,什么时候有用得着的地方,你只用对张哥说一声,你要是嫌你茶社的生意好,钱挣得花不完,以后我就请你到我这个茶社里来喝茶。”这明明是马壮的茶社,可张富财却把他说成了“我这个茶社”。就这么一句,马壮便止住了哭,激灵一下从地上爬起来求饶道:“张哥你放心,我立马就把那个臭娘们撵滚蛋,我马上给这个哥们陪钱,陪多少都行。”说完转过身又要给杨生银跪下。这时,张富财一把拉住他说:“兄弟,算了吧,干什么事情都不容易,钱也不让你赔了,以后千万不要忘记你哥对你的好处就行了!”“是!是!是!谁要背叛了张总就不得好死。”马壮连连发誓赌咒。事情就这么奇怪,这马壮挨了打,还千恩万谢张富财。

事后,每当想起张富财,杨生银便佩服得五体投地。尽管他从来没向别人讲起过这件事,可这件事在他心里,却像生了根似的再也拔不出来。

这天上午,杨生银亲自跑到张富财的办公室,顺手放下了几条大中华。还没开口,张富财便先笑了起来:“大行长啊,有什么大事还用你亲自来一趟,打个电话不就行了嘛”!杨生银便一五一十地把修路前前后后的事情给张富财讲了个透透亮。听完杨生银的话,张富财从沙发上站起来,浑身舒坦地活动了几下,不紧不慢地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又打开了窗户,外面的阳光和新鲜空气便透了进来,张富材感到快活极了

两人抽了不少的烟,窗户一开这满屋子的烟气都往外窜,还没等杨生银说话,张富财倒是先开了腔,不无感慨地说:“兄弟啊,现在这年月,做件好事有时比做件坏事要难的多,汽车碰了人,你要是不逃跑,遇到那些麻缠的,非把你缠穷不可,别人碰倒个老太太,你要是起了慈悲心救了人,肇事者要是找不出来的话,那人家非说是你撞的不可。拾金不昧呢?失主竟然不敢来领东西,因为人家还害怕你敲诈人哩。真的东西没人要,假的东西争着抢,见义勇为出了英雄名,可事后伤痛英雄心的事,报纸上你看的不会比我少吧?  就说你这积德积福的修路吧,那些不长脑袋的混账东西,却把你看成了摇钱树。你说这叫你哥还有啥说呢?”杨生银连连称是,一个劲的感叹不已。可他对张富材的这些大实话并不感兴趣,他最关心的还是那麻麻缠缠的修路问题。于是便急急地问道:“张哥,你说这事咋弄哩?我知道你办法多,现在行里、地方也都没了办法,可这路不修不行啊,要不是遇上了这难言的苦衷,老子说啥也不管了,修它干球哩!”看着杨生银着急的样子,张富财哈哈大笑起来,胸有成竹地拍了拍杨生银的肩膀说:“兄弟你就放心吧,具体问题具体对待嘛,树放不倒那是你坑刨的小,坑刨大了自然它就倒了。这事啊,你张哥就帮你疏通疏通,谁让我们是哥们呢。两天后你就去修你的“谐和路”吧!”

杨生银的脸一下子阳光起来,人也精神了许多,拉着张富财就要请客吃饭,因为他深信张富财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同时他也深信张富财一定有办法搞定这件事,这路要是修成了,市行的领导一定会对自己刮目相看。于是他便连拉带扯地把张富财拉出了办公室……

                           (三)

第二天上午,张富财把自己最得意的手下毕三召到办公室,把杨生银行长托他的事情详细地对毕三说了一遍,这毕三到底也是个人精,他对张富财说;“张总,农行那边没了招,干脆这路咱自己修,大小也是个工程,再说咱不动一刀一枪就能挣钱,不挣白不挣,银行里边有的是钱,弄他个三、二十万也不算个啥。你和杨行长是个人朋友,可杨行长那是公事,公事就公办吗!”张富财心中早有盘算,嘿嘿地笑了两声,对毕三吩咐道:“毕哥,这事就交给你办吧,杨行长赖好是个朋友,这协调费咱也不多要,就收他二十万吧!事情办完后,你就带着弟兄们潇洒潇洒去!”说完便示意毕三给杨生银打电话。

毕三会意,立即拨通了杨生银的电话,对着话筒说道:“杨行长你好啊!你让张总办的那件事情,张总我们已商量好了,保证你二天后开工。不过,咱们是自家兄弟,我就把话说明白,你这是公事,咱弟兄们干的可是私有话,现在干什么事情都得花费代价的,好多正面解决不了的问题,必须得从另外一个渠道去解决,黑猫白猫抓着老鼠才是好猫,你那路不修肯定是交不了差的,我们这里就派弟兄们去给你协调关系把它疏通开。不过弟兄们去那桃花村办事,弄不好还要“流血牺牲”的,为了鼓舞弟兄们的斗志,我和张总商量好了,咱们是好朋友,你给手下的弟兄们拿二十万慰问金,这事你就不用管了。”毕三的话刚说完,那边就急急地传来杨行长的声音。毕三说的“协调关系”和“流血牺牲”,他心知肚明,说得好听点是这样的话,说穿了那不就是动用“”吗?,动用那是不需要的,因为他知道张富财手底下有的是打手,可这万一要是弄出人命来,怎么收得了场啊!张富财的手狠,他是领教过的,什么事情他做不到和做不出呢?

杨生银毕竟是官场上的行长,人虽然贪色贪财,可他还是既希望能把事情办好,更希望能够平安无事的。因此,他说话的语速也就快了许多。“毕哥呀,二十万块钱倒不算什么,事成之后,我立马给你送去。可你们一定要注意方法,千千万万可不要弄出人命来,要是那样,可就砸锅了!”毕三哈哈大笑,对着话筒说:“杨行长,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边吧,干这事我们又不是第一次,有的是经验。再说,我们“流年岁月”,还聘请有常年法律顾问,什么样的事犯法,什么样的事不犯法,我们清楚得很,这就叫依法办事吗。我们有好几个弟兄都接受过外科医生的培训,对人体解剖呀,那技术可精着呢!你就放心吧,保证不会出什么差错,更何况是几个草民呢?“好了,什么都不要说了,时间紧迫,你就把那几个挑头的姓名、地址,告诉我们就行了。”说完,毕三显得轻松自如。那边杨生银还是不放心地说道:“毕哥,那万一要是失了手呢?”听到杨生银说话有点婆婆妈妈的,毕三就显得有点不耐烦起来,一下子提高了声音:“杨行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们要不是朋友,我们轻易也不愿干这事,要是你想法多,那就不修这路算了,不修你不照样当你的行长,你又何苦呢?”一听说“不修路,照样当你的行长”这句话,杨生银一下子没了音。顿了片刻,用下了决心的口气说:“好!毕哥,我相信你和张总能办好这件事,只是咱们干的话不一样,所处的环境也不一样,本他妈的我是真心办好事,可现在却弄成了这样,不收拾一下那几个赖孙,我这心里也真压气。好了,这事就这样办。不过,还是要千万小心啊!”说这些话时毕三听得出杨生银的声音有点颤抖。心中暗暗好笑,“自言自语道:哼!你小子色胆如牛,却是个胆小如鼠的家伙。”

毕三又向杨生银保证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张富财坐在老板椅上一边悠闲地抽着烟,一边不停地左右转圈。毕三和杨生银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等毕三挂了电话,他就对毕三说:“毕哥,还是老规矩,先震他们一下,少放点血,再给点钱,就这么办吧……”

俗话说:“擒贼先擒王”。这话一点也不假,凭张富财和毕三在这沙河市的经验,这一招是屡试不爽的,干了那么多的事情,还真是从未失过手的。

晚上九点多钟,毕三亲自带了十几个弟兄来到桃花村。其实现在干这些事根本不用毕三亲自出马,让保安队长牛小刀出面就行了,可他和张富财反复商量后,觉得杨行长对他们在沙河市今后的发展非常有用,这路要是修好了,杨行长可能会被提拨重用。今后对他们大有用处,要是万一这乡下人不知深浅,不吃他们那一套,和他们拼起命来,说不定那个弟兄出手很,死了人那可就麻烦了。商量来商量去,最后还是决定由毕三这个老将亲自出马来办这事。

毕三是个外地人,本来没有多大胆的,可这么多年来他跟着张富财做这种事做多了,也就有了胆,虽说他都五十多岁的人了,可身体还是很结实的,再说他那头脑是典型的南方人的脑袋,机灵得很。有他亲自坐镇指挥,张富财也就放心了。于是毕三便亲自上了阵。

说实在的,农行包村扶贫队要为桃花村修筑“谐和路”的事情,不管杨生银行长出于什么目的或有什么动机,总之,不让老百姓出一分钱修这条路,的确是件大好事。况且这条路又是全村的唯一出路,路面不仅狭窄,而且破烂不堪。这些年,许多商贩每到桃子成熟的季节,前来买桃子时都是开着大卡车来的。农业学大寨那些年修这条路时,设计的是让牛车和人力车走的,根本就没有那么宽。后来全村实行包产到户后,这条路就成了村里的公共道路,地产是属于村里的,也算是公家的。可村里一没企业,二没项目,现在村民们的所有提留款都免了,这村委会也就成了个空架子,村委员们个个都成了穷庙里的穷和尚。现在的计划生育,也不象前些年那样弄得鸡飞狗上墙了,在农村你只要找个村干部给计生部门疏通疏通,在家生一个,外出打工再生一个,那是没有多大麻烦的。偶尔有那些生俩女孩还想生男孩的,花几千块钱给村干部们去帮忙疏通,也不算什么大事情。不过这些看不见的钱村干部们是不会在村委会入帐的。所以这些年村里根本就没钱重修这条路。现在上边要求修村村通公路,农行杨生银行长又在这里住村扶贫,并且主动提出由行里出钱给桃花村修路,村委会的几大主干从心底里来说是求之不得的。为此,村支部书记兼村长张清文和村文书张玉泉等几个村干部多次召开村民小组组长会议,,一定要大开绿灯,早日把这条“谐和路”修好,上边要是来检查,不也是一项政绩吗!村文书张玉泉在会上说得更明白:“老乡们,农行这次修路,并没有什么企图,也没有什么商业利益,一方面是杨行长他们行里出些钱,另一方面是他们市农行全系统员工捐的款。因此,大家都不要耍什么鬼心眼,在原路基础上扩宽一倍,偶儿占了谁家一点地,放了几棵桃树,也就不要再提了,就算为全村的父老乡亲们积福积德了。会上大家都表态拥护,并没有什么异议,可真轮到农行开始动工修路了,这人心可就变了。

桃花村离沙河市并不算远,是沙河市的郊区,除了祖传的种桃卖桃外,村民们大都以种菜卖菜为生,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离沙河市近了,村民们也就靠这沙河市吃钣。因此,出远门打工的年青人并不象偏远的村庄那么多,很多人在农闲时都在这沙河市里打工,头脑聪明的,在沙河市还开了各种各样的店铺。

桃花村是个大村,全村二万多口人,除了居住比较集中外,另一个特点就是全村是清一色的张姓人家,板起指头算一算,许多人还没有出五福呢!全村共有十六个村民小组,各组组长大都是些三、四十岁的中年人,可能是这些年在沙河市里见多识广的缘故吧,一听说农行要修路,一部分小组长便起了歪心,心想城市里扩路改道占了谁家的地都要赔钱的,并且一年比一年赔的多,农行有的是钱,想修路可以,那也得给我们赔几个钱花花呀!

有了这样的想法,几个人一串通,便形成了统一意见,那就是不赔钱这路谁也修不成。但他们表面上并不站出来提条件,而是指使村里那几个游手好闲,好吃懒做,经常还干点偷鸡摸狗勾当的人出面搅局,于是便出现了前面的尴尬局面。这也是那几个组长乐意看到的。因为修路也占了他们的一点地,也要放倒他们几棵桃树。如今的农村,岁数大一点的长辈人也不象从前那么说话管用了。要是在从前,有几个年长的老先生、老婆婆出来骂一骂,问题很快就解决了。可现在的年轻人谁还把他们放在眼里。因此,许多上了年纪的人就骂他们这些人缺德。可缺德事小,缺钱事大,路还是照样修不成。

                 (四)

如今的老百姓也不象从前那样有觉悟了,什么阶级友爱,集体主义精神早就丢得差不多了,经这些人那么一串通,一咋呼,许多人也就跟着瞎起哄。目的只有一个,公家的钱不讹白不讹,不要白不要,这年头谁嫌钱扎手呢?尽管区、乡和农行三家组成的工作队在村里待了好几天,,根本就想不到在现在的社会环境下,做起来到底有多难!

其实,真正挑头的只有三个人,一个是三组组长张大宽,五组组长张小虎,八组组长张二楼三个人,他们三个经常聚在张二楼家咕唧这件事。但他们几个也不是没有一点顾虑的,一是他们三个都是农村党员,二是好赖也是个小组长。因此不便于直接出面来闹,于是便做了幕后的总指挥,这指挥部就设在张二楼家里,张二楼是个总指挥官。

在正面上挑头起哄的是张生春,此人一米八多的个头,长得五大三粗,嗓门大得能吵翻天,初中没毕业就上不下去了。主要是他平时爱偷鸡摸狗,占小便宜,上初中时多次偷窃同学们的钱物,后来竟然胆大妄为地偷出了天胆,趁放暑假时约了几个同村的赖学生把学校里那个在老槐树上挂了二十多年的大铁钟给偷走砸烂卖了废铁。这一下可闯了大祸,气昏了头的老校长硬是把他们告到了派出所,退回了钱不说,这小子小小年纪就在那号子里住了十五天。学是上不成了,被学校开除后回到了这桃花村。可俗话说,狗改不了吃屎。如今他都三十七八的人了,仍然是恶习难改。前几年因偷牛偷羊多次进进出出派出所,可第次都是关了放,放了关地来来回回好几个回合,竟然还是毫发无损。原因有两个:一是他每次被捉总是态度诚恳,积极交纳罚款,这罚款一交,派出所也就立马放人了;二是他尽管是个惯偷,却不是大盗,每次弄的都是些小买卖,够不着大刑,法律似乎也拿他没什么办法,总是对他罚款和批评教育。因此,周边的人们更多地是对他多加防范,敬而远之罢了。时间久了,大家也就麻木了。可这家伙也有他的生存之道,他钻的就是这个空子,用他的话说:“那就是现在贫富不均,老子是在做些‘均贫富’的工作!”他所信奉的是“大错不犯,小错不断,,。除了这些瞎理论外,他不但本人爱喝酒,也在村里纠集了一帮和他差不多德性的酒肉朋友,大大小小也形成了个小势力,也算是个没有人敢惹的难缠货。

工作队在村里住好几天,,可这问题的症结还是弄清楚了,他们不仅摸清了张二楼的那个“地下指挥所”在那儿,张生春的情况他们也了解得一清二楚。那天,张生春他们几个挑头的在市门前闹事,要求农行赔钱时,,搅乱社会治安的名义把他们几个抓了起来。可张生春这几个人根本就不在乎这些。关了一段时间后又给放了出来。问题不但没解决,反而要讹诈的人更多了,路照样是无法再修下去。,张生春他们又把事情的分寸把握得十分到家,因此,还真是拿这件事没有办法了。其实这些年,有很多正面解决不了的问题,到头来有很多也都是从侧面迂回击破的。

张富财和毕三在世面上混,解决这些问题他们的确是很有办法的,大概也就叫以牙还牙,以恶治恶吧。因此,在毕三带队来这桃花村“协调关系”时,早从杨生银的嘴巴里把这里的一切情况弄得明明白白,张二楼的家他们早派人踩好了点。

                       (五)

这天晚上九点多,毕三一行十几个人开了三辆奔驰越野车,悄悄地来到张二楼的家门口,毕三留在车里用手机遥控指挥,房子四周放了四个弟兄巡逻观察,牛小刀带着其他十几个人,全部换了黑色只露出两个眼睛的蒙面服,一个个翻墙进入了张二楼家。当时,张二楼正坐在堂屋里看电视,被突然从天而降的黑衣“神兵”吓破了胆,根本就弄不清这到底是人还是鬼,他的老婆杨丽平更是把魂都给吓丢了,直愣愣的坐在那里尿了一裤裆,地下湿漉漉的一大片,脸上苍白的像没了血。没容他们说出半个字,牛小刀和另外三个人突然一下子从身上拔出尖刀,架在了张二楼的脖子上,大喝一声:“你想不想活到天亮!”半晌,张二楼才哆哆嗦嗦地带着哭腔抖出两个字:“想、想”。后来又从嗓子眼里颤抖出一句话:“别杀我啊,要啥都行,爷们!”双腿便软瘫地跪在了地上。牛小刀也不和他多说,只说了一句话:“你给我精神点,快打电话把张生春给老子叫来!”,张二楼这才感觉出那些黑衣人不是想要他的命,而是让他叫张生春,心中的恐惧感稍微好了一点,扭头便朝院子里看了看,不看则已,一看又差点吓得半死,妈呀,院内怎么都是持刀的黑衣人。牛小刀见他扭了一下头,啪地就是一个嘴巴,打在了张二楼的脸上。“他妈的,老子让你打电话把张生春叫来,你看个球啊,!再看一眼老子就把你这眼珠子挖出来喂狗!”。说完,刀子快速地逼到了张二楼的眼前,张二楼大气不敢出一声,连连求饶道:“爷啊,你让我干啥我就干啥,饶我这条小命吧!”牛小刀收回刀子,换了和蔼的声音对他说:“这就对了,只要你听话,老子就不会要你的小命,站起来,给我稳稳神,你打电话把张生春找来就行了”。

张生春正在屋内和几个酒肉朋友喝酒,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听说是张二楼叫他去商量修路陪钱的事,又听张二楼说农行同意赔钱了,为了保密只让他一个人来,心里就像喝了蜜似的甜,心想这回自己可要发大财了。因为张二楼他们几个组长曾经对他说过,农行陪了钱,就给他五万块。

张生春在桃花村西边住,离张二楼家并不远,按辈分他和张二楼平辈,张二楼的大名其实叫张生军,由于心眼不是太多,所以从小家里就给他起了个小名叫张二楼,意思是不太聪明的人,是个愣头青。二楼,那是因为他在家排行老二的缘故。

张生春一路小曲地骑着摩托车来到了张二楼家门口,一看门前停了几辆高级轿车,心中暗暗窃喜。不由地想,什么公家单位?都是些软蛋,老子就这么一鼓捣,你就乖乖地送钱来了吧!这才叫“为人民服务嘛!”这样想着,便兴冲冲地拍起张二楼的大门,并扯开了嗓门叫到:“二楼哥,快开门,生春来了。”这一切,坐在车里暗中指挥的毕三,早看得一清二楚。张生春骑着摩托车来时,他便用手机通知在张二楼家四周的岗哨隐藏起来。不一会,院子里便传出了张二楼的答应声,接着就是开门声。张生春的摩托车还没熄灭,就急急地问道:“二楼哥,他们人呢?给咱陪多少钱?”张二楼没有多说话,只是轻声地说了句:“走,咱进屋再说!”张生春便飞快地进了张二楼的上屋。

上屋门是虚掩着的,张生春抢先一步打开,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还未站稳,突然,躲藏在门后的牛小刀等人一拥而上就扡他摁翻在地上,张生春还没来得及叫一声,几双大脚一齐踹在他的后背上,一把把尖刀对准他的脑袋。牛小刀厉声喝到:“想活命就老实一点!”大约过了两分钟,张生春才明白过来。心中暗喜,今晚他们不是来送钱的,而是来找事的,这肯定与修路有关。别看张生春平时偷鸡摸狗的是派出所里的常客。可偏偏就是这样的经历,反而使他的胆子要比张二楼大得多。他稳了下神,便开口说道:“各位弟兄,什么话都好说,用得上我张生春的我一定帮忙。”说完,扭了一下头向院子里看了看,这一看他却傻了眼,原来院子里还站着好几个和屋里一样的黑衣人。张生春这下算弄清楚了,原来这些人不是“红社会”的,是农行修不了路请来了“”。好汉不吃眼前亏,红社会的人不会把我怎么样,顶多关几天还得放回来。可这的人就不一样了,个个心狠手辣,那可是说到做到的。

张生春一边这样想着,一边不停地向外张望着。这一下牛小刀的心里倒有点慌了,想不到干了这么多年的活,还从没有遇到过像张生春这样有胆的人,要是换了别人早就吓个半死。看来这小子也是个老江湖,不给他动点真的,今晚这活怕就做不好了。

就在张生春抬眼看他的时候,牛小刀一缩身,把顶在张生春脖子上的刀子抽回,刷的一下把刀尖转向右手腕的内侧,顺势向上轻轻一提,那锋利的刀刃就在张生春的脸蛋上划开了一条不深不浅的口子,鲜血顿时涌了出来,直流到张生春的脖子里。这一切都是眨眼功夫,做得干净利索。那刀法就像是庖丁解牛般的游刃有余。看来,这牛小刀还真是名符其实了。

张生春虽然从小到大都是个不安分的人,他的经历使他的胆子比其他人要大的多,可平时干的都是些暗地里别人轻易看不到的勾当。虽然也给他练了胆,但与这蒙面黑衣人真刀真枪地打交道,他活这三十多年还是第一次碰到。平时这些只有在电视和电影中才能看得到的场面,想不到今天竟然落到了自己的头上。一眨眼的功夫,张生春的脸上就流出了血。我的妈呀,看来这真是厉害。

其实,哪里容得张生春想这么多,这些也都是他瞬间的意念而已。当他感觉到自己的脸上挨了刀,脖子上流满了血时,早吓得魂飞天外了,只听他哎呀一声,便惊恐地缩成了一团。

被两个黑衣人架着胳膊的张二楼,一看要出人命,便扑通一声又跪在了地上,那头把水泥地都咳出了响声,一连串爷啊爷啊地叫着饶命、饶命,张二楼的老婆还没回过神来,一见到流到地上的一滩血,一下子又晕了过去。

 牛小刀轻轻地,但声音十分严厉地对张二楼喝道:“再叫唤,老

子就把你俩一块宰了!听着,今天老子留下你俩这两条小命,那是因为老子这两天心情好,要是我心情不好的话,早就把你俩给宰了,谁还给你们说那第多废话。你俩也不用知道爷们是谁,农行要修的‘谐和路’明天我们的弟兄们就要开工了,以后这修路的事就不再是农行的事了,从今天开始就是我们的路,你俩今天连夜给老子们跑跑腿,把这事给我弄得漂亮点,要是耽误了老子明天开工,明天晚上桃花村西边的小河沟里便会有人发现两具死尸,你们相信不相信?”“相信!相信!”二人齐声惊叫。“那好,既然你们相信,我现在就把你俩放了。”说完,示意几个黑衣人把他俩都放了。牛小刀在堂屋里转了半卷突然又停下了脚步,转身又用刀尖指了指他俩的鼻子尖喝道:“老子知道是你们俩带头站出来讹钱的。那好,今天晚上你俩就连夜给我带头把这事摆平,否则的话,咱明天晚上再见!”

“再见”这两个字,他有意说得很重很长。张生春和张二楼的心里便又咯噔了一下。忽然,牛小刀又换成了一副笑脸,尽管脸上蒙着黑面具,但漏出的两只小眼睛却是笑咪咪的。只见他从身上掏出两万块钱啪的一声放在桌子上,笑了笑说:“这是你俩的辛苦费。干好了这钱你们明天就可以去享受,干不好了那就送给你们的家人去买棺材!”说完一招手,几个黑衣人便撤了出去。接着他又向院内一招手,张二楼东西厢房上又有几个黑衣人纵身跳了下来,一闪身这一群黑衣人便退出了大门。最后退出的那个黑衣人双手一合,便把大门关得严严实实。不一会儿,便传来了汔车发动机的声音,越野车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中……

好长一段时间,张生春和张二楼才象是从睡梦中醒来似的回忆着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面面相觑地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张生春满脸是血,脖子上和衣服上也全是血,那血流了一阵子早就不流了,因为他们不知在什么时候,有个黑衣人早在他的脸上涂抹了些什么东西,那伤口的血便止住了。

沉寂了好长一段时间,张生春用手摸了摸脸,埋怨着对张二楼说:“二楼哥,你为啥害我呀!这来找你,你咋把我也骗来啊?”张二楼一听他这么说,便急忙申辩道:“兄弟啊,可不能这么说,你没听那个的头刚才还叫咱俩的名字呢?人家这是早就心里有数了,谁知道是他妈的哪个王八蛋把咱俩给出卖了,人家是冲着咱俩来的,刚才他们逼我给你打电话骗你来,就是我不打电话,他们也会去找你的,谁让我们俩是领头的呢?你不知道我可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刚才你没来时,他们差点把我给宰了,还说先宰了我,再去宰你,这可是呀,那可是说一不二的呀!”说完,张二楼又后怕得哭出声来。

张生春翻了翻白眼,心想二楼说得也对呀,那的头刚才是叫了他们俩名子,这说明人家早就叮上我俩了。今天没杀人,看来还算命大啊。再说刚才那个的头儿对我动刀时,二楼哥还冒死相救呢。这样想着,他也就不恨张二楼了。转身对张二楼说:“二楼哥,别哭了,这也没啥球可怕的,这嘛,就是他妈的这么狠,老子在城里早就听说过这事,没想到还真他妈的这么狠,你看看,要杀人,要放血,可他妈的又给我们放了两万块钱,你说他妈的这不是让咱们吗?”张生春到底比张二楼胆子大的多,一听黑衣人走远了,脸上的血也不流了,又没有伤着其它要害部位,受点皮肉之苦说实在的他也真不在乎。于是又大骂起来,骂完了又来了句狠的,“我日你八辈子老祖宗!”骂足骂够了,便拿起了桌子上那两把钱,苦笑了一下说:“二楼哥,你受惊了,我流血了,这钱咱不要看来也不行,咱就二一添做五,给你一万,这一万我留下”。说完把自己的那一万块塞进了内衣口袋。

张二楼也不再多说什么,指着张生春的脸问道:“兄弟,你的伤得去医院检查一下吧?”“检查个球!你没看人家已经给我治好了,这刀口伤又没伤筋动骨只要不流血就算是好了,二楼哥呀,可得小心啊,你看他们动刀的部位和刀口,还有他们那止血的药,这可是职业杀手啊!你我可是得罪不起的啊!”

这时,张二楼的老婆也醒了过来,人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惊吓过度昏倒了。虽然身上还有点抖,但头脑却是很清醒。刚才丈夫张二楼和张生春的对话她也听得很明白,这黑衣人为啥要来他家的原因她也算清楚了。其实,张二楼这次带头支持张生春出来讹钱,她也没少给自己的男人出骚主意,因为她的脑子比张二楼好使得多。别看张二楼是个小组长,其实这小组长的权利还是她掌握着,但她做梦也没想到,这次竟然戳了蚂蜂窝,引来了,还差点把自己吓死。想着想着浑身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尖声叫道:“你们俩还呆在这里干啥呀,还不快去找人,人家明天就要开工了!”她这一句话立马提醒了张生春和张二楼,二人不敢怠慢,连夜走出了家门……

第二天上午九点钟,一身西装革履打扮的牛小刀,亲自带来了施工队。早已在路口等侯的张生春和张二楼急忙迎了上去,尽管咋天晚上牛小刀黑衣蒙面,但张生春和张二楼潜意识里觉得此人就是咋晚动刀的那个人,哪里还敢怠慢,双方立刻就象久别的老朋友一样热情,牛小刀大步流星地上前与他俩一一握手,眼睛还不停地朝他俩看来看去,张生春和张二楼一看那眼光心里就有点悚,不停地对着牛小刀点头哈腰。

说来也奇怪得很。今天这桃花村的路口竟然是如此地安静,除了远远地站着几个陪着笑脸的村民外,其它再没有人琮看热闹了。张生春和张二楼昨天夜里到底怎样显的神通也就不得而知了。反正今天工程队来了,这里就这样地静静悄悄。牛小刀满脸堆笑地对他俩说:“好啊,二位老兄,以后咱弟兄们就是好朋友了,今天中午进城去,兄弟我请客!”一听牛小刀说“以后弟兄们就是好朋友了”这句话,张生春和张二楼倒显得有点不自在起来。张生春的右脸上虽然贴着“创可贴”,但还是能笑得起来,二人此时好象有点受宠若惊似地点着头,满口唯唯喏喏地就答应着……

由牛小刀亲自带领的施工队,开来的都是些现代化设备,这路只用了半个月时间便修了起来,路名仍然叫“谐和路”。虽然这次没见杨生银行长露脸,可这“谐和路”到底还是真的修通了。张富财又发了一笔意外之财……

到了年底,本来就是市农行后备干部的杨生银,经省分行考核组考核,不久就被提拔了起来,升任沙河市农业银行主管信贷工作的副行长。看来这“谐和路”还真修到了点子上。不仅修通了地面上的“谐和路”,也修通了他梦寐以求的升官路。

……

 

 

个人简介:党栋,笔名一凡夫,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1989年开始发表作品,先后在地级以上刊物发表作品300余篇。散文《月光下的村庄》、《小路弯弯》,小说《马马虎虎》分别获得国家级和省级优秀文学奖。出版有随笔集《和你没商量》、《青青校园》,散文集《深夜静悄悄》、《我和我的村庄》,长篇小说《追梦》、《足疗》、《村魂》等文学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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