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小说 ∣ 微居客(邱振刚)

2022-05-19 16:56: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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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邱振刚,男,毕业于中央民族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现任《中国艺术报》理论副刊部主任,主任记者,以编辑为业,工余从事文学创作和文艺理论研究。、散文等多篇,在《文艺报》《光明日报》《艺术广角》《创作与评论》《长江文艺评论》《文学自由谈》发表文学评论多篇,作品曾转载于《小说选刊》《长江文艺·好小说》《散文·海外版》,并曾获第六届冰心散文奖、人金——段和段杯《上海文学》小说奖等。


作者声音


创作谈

写一篇以APP为主角的小说

 

我是一个既写小说又写文学评论的人。在一篇谈新都市小说的文章里,我曾经写道:“描写北、上、广、深四地的新都市小说有着相对独特的艺术风貌,它们的都市气息格外浓郁,人物生活场景、命运轨迹格外复杂。这些特点其实也是在这些城市在经济发展水平、城市规模、国际化程度等方面的特殊性的体现。这些现代化大都市,有着空前的复杂性、多义性,这导致现在的新都市小说,已经很难再像《上海的早晨》《子夜》等那样,对都市生活进行全景式概括,但作家不妨在具体社会问题上入手,从某个细小缝隙里,以某个精准的视角观察当代都市人的多样态焦虑。”


听起来似乎没毛病是不是?然而,世界上很多事情,多是说易行难。写小说似乎也是这么回事。我从开始写作那天起,就一直想写一写我所生活的北京。但是,我始终没有找到那道属于自己的“细小缝隙”。原因就在于,北京已经被写过太多遍,我能想到的任何角度,都被别人占据过。为了在北京这个庞然大物上,撬开自己的这道缝隙,我开始轮流琢磨各种新生事物。我觉得,越新的东西,被写过的可能性就越小。最后,我的目光盯上了自己手机屏幕上的APP。


英国小说家戴维·洛奇在《小世界》中写道,现代人几乎没有秘密可言,别人在机场看到你打开的行李箱,就可以知悉你的全部隐私。这话很有道理,但我们还可以庆幸,毕竟人不是随时都拎着行李箱。但是,如今的人,除了很老的老人和很小的儿童,却几乎都在用手机。手机的功能也越来越强大,你几乎可以用手机做任何事。当然,手机本身只是一个平台,真正作用于你的生活的,是手机上的各种应用程序,即所谓的APP。套用上面的句式,别人只消瞥一眼你微信朋友圈里的内容,或者屏幕上的各种APP,就可以对你的职业、收入、兴趣等等一览无余。别忘了,微信也是一种APP。


所以,我决定写一篇以APP为主角的小说。我数了一下,这篇小说里涉及房产类、即时通讯类、社交类、餐饮类、证券类等多种APP。这些牵引着小说中人物命运轨迹的APP,只有第一种是我刻意放进故事里的,其余的几种,都是故事展开后,跟随着人物,自己跳进故事里去的。我每次发现这一点,都会激动一阵子,觉得把APP当作观察人物的视角,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当然,这篇小说有没有做到我在前面所提及的文章结尾处所说,“更准确地打捞那些隐藏于都市褶皱里的讯息,帮助读者对都市生活的本质性特征、都市人的灵魂获得更深刻的把握”,就等待读者的评说了。


小说

两对年轻夫妻为方便上班,通过APP交换了住房。房子换了,生活也变了,住着别人的房子,生活仿佛有了掩体,四个人都有了各自的秘密。这是一篇描写年轻人“新潮”情感方式和生存状态的小说,欲望、美丑、时尚、生存挣扎融于一体,构成了当代京城鲜活而又驳杂的生活画卷。其中的是非曲直,期待读者评判。

 

微居客

邱振刚

 

  又有新房子住啦。苏丽晴把包往后排座上一扔,边系安全带边说。

  夏人龙没说话,按下启动键,转动方向盘,然后交出刚在“湘王府”前台领的停车券,把“皇冠”驶出停车场。等“皇冠”汇入了北京南四环路的车流,才说,什么新房子,那是别人的房子,我看少说也是五手房、六手房了。

  管它几手房,对咱们来说是全新的。苏丽晴头一直靠着头枕上,得意地说。

  夏人龙眼直盯着前面那辆车的尾灯,说,我还是觉得这事儿太玄乎,自己好好的房子,装修完还不到一年,就让别人住,自己又住到别人家去,别人家的房子不但旧,还小。

  怕什么,又不是把房子给别人,他们的房子总比快捷酒店好吧,咱们每天上下班能省四个钟头呢。哎,对了,油价不是又涨了么,咱们两辆车,每天光油钱就能省一百多块钱,多好。

  咱们缺这一百多块钱啊?我看,你就是图个新鲜。

  先住着,看看再说,反正协议里不是写了么,随时可以解约。副驾驶位上的苏丽晴,嘴里说着,又把手机里即将入住的那套两居室的照片打开,兴奋地看着。

  就怕住着住着惹出什么麻烦。夏人龙仍然皱着眉头。

 

  夏人龙和苏丽晴,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算是完美的一对中年夫妻了。他们二十年前读大学时,分别是电子工程系和法学院的学生会主席。在校学生会,两人对彼此的相貌、才干都很欣赏,惺惺相惜,也就顺理成章谈起了恋爱。毕业后,夏人龙进了一家部级单位当公务员,苏丽晴则当上了律师。两人在婚后第五年有了儿子,如今儿子作为交换生,在韩国读中学。两年前,两人正打算换套大房子时,风传本市要开发建设西南部的丽泽桥商圈,两人供职的单位都有可能搬过去。两人一商量,就在南四环外一处名为“御景台”的楼盘买了套房子。可终究人算不如天算,一年前新房的钥匙顺利拿到,两人的单位也都搬了,但一个搬到了花家地,一个搬到了望京。这两个地方虽然近在咫尺,但都位于北京北四环东段以外,结果就是两人每天上班要花两个多小时,下班还要再花两个多小时。

  一个月前的一个下午,苏丽晴的一个同事兼闺蜜告诉她,市面上新出现了一款手机应用程序,她或许用得上。

“你看这款新出的APP,名叫‘微居客’,专门给那些上班路途远,花时间特别多的人开发的。”当时,苏丽晴正在查看写字楼物业公司送来的物业费明细表,这闺蜜神秘兮兮地把手机屏幕伸到她面前。她上班路途遥远,是整个律所里尽人皆知的。

“微居客,啥意思啊?”

“你看,你因为家离公司远,每天路上就要花四五个小时,但肯定存在这样的情况,就是有人的公司在你家附近,但住处在咱们律所周围。这个APP的作用,就是帮你找到这样的人。你只要在注册时,填写好自己的住址、户型什么的,就能查到有没有人愿意和自己换房子。有好几种换法,可灵活了,有的是中午换,就是互相到对方家里睡午觉。还有工作日换,就是周一到周四不用千里迢迢地赶回自己家,可以就近住到对方家里,等周五下了班再回自己家。也有从周一到周日都换的。”


  苏丽晴半信半疑:“不会换来换去,把自己的房子换成别人的吧?”

“你一个知名大律师,谁敢在你这太岁头上动土啊?再说了,这个‘微居客’是实名制的,要想完成注册,还必须上传身份证照片呢。”

“知名大律师,嘿嘿,我不当大律师很多年了——”

  话虽这么说,苏丽晴还是下载了这款APP。这天晚上她回到“御景台”,给自己冲了杯咖啡,就在“微居客”上注册了。注册成功后,屏幕上显示她是第78569个用户。她马上开始搜索有没有可供选择的房源。开始几天,查到的房源都不太靠谱。后来,她发现“微居客”还有一个功能,就是可以预设条件,这样一来,即使当时没有合适的房源,等有人满足了这些条件,她可以马上接到通知。

  两周前的一天,她正在开会,手机忽然发出一阵奇特的音乐。她手机的各种提示音都彼此不同,所以开始她并没有想到是自己的手机。接着她看到手机屏幕上,“微居客”的首页突然打开了,这才醒过神来,拿起手机跑到会议室外看了起来。她点开“微居客”的页面后,看到有一对名叫马水浩和简怡的夫妻,他们房子的各项情况,都满足自己的要求。而自己家房子的情况,也恰到好处地满足了他们的要求。她一张张翻看了他们上传的照片,觉得他们的房子虽然面积不大,但看起来整洁清爽,渐渐就动心了。这时,她才想起来还没在夏人龙面前提起过“微居客”。

  这天晚上,回到家里,她把此事给夏人龙详细说了。果然不出她所料,夏人龙听完她的介绍连连摇头,说自己家的房子140平米,对方的房子才65个平方;自己家是精装修,各种电器、家具不但都是新的,还全是名牌。更重要的是,换房子不是去菜市场买菜,兹事体大,价值六百多万的房子万一被人给卖了或者抵押了,自己岂不损失惨重?

  苏丽晴扑哧一笑,说:“房屋过户必须要产权人本人到场办理,更何况房本还在咱们手里,他们想卖也卖不了。不过既然你这么不情愿,这事儿就算了。”


  夏人龙点点头,把注意力放回到眼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他是一个局级事业单位的二把手,负责本单位日常工作,时近年底,有大量的年终总结、述职报告之类的材料要提前准备。苏丽晴则蜷缩回沙发,继续在手机上点点戳戳着。

  大客厅里重新陷入了安静。过了几分钟,苏丽晴幽幽叹口气,说:“这个简怡说,他们房子最大的优点是安静,唉,也不知道是怎么个安静法。”

“安静?”果然不出苏丽晴所料,夏人龙从笔记本电脑上抬起头。苏丽晴把手机递给他,他接过来一看,只见在上面的微信对话框里,一个名叫“简单并快乐着”的人在说,自己家的房子那个小区有部队背景,住的基本都是军属,社会关系简单,以老年人居多,他们大多数都是看过《新闻联播》就睡觉了。小区里绿化又好,树木枝繁叶茂,所以一到晚上异常安静。

“她说的,是灯泡厂的家属院吧?”夏人龙把手机还给她,眼神里闪动着一丝喜悦。

  苏丽晴早就猜到夏人龙会对这一点动心。他向来有失眠的毛病,而且好不容易睡着了,有一点点响动都会醒。只要一醒,就再也睡不着了。这个灯泡厂,就在两人供职的商务区不远,从前是专门生产各种灯泡的军工企业。后来,灯泡厂转制为地方企业,但住在里面的住户并未搬走,而且有的居民级别不低,所以这里的物业管理一直颇为严格,秩序井然环境幽静,不像普通的新建小区那样,随时可见一些身份暧昧可疑的人在小区各处穿梭出入,各种环境噪音整日不绝于耳。

  苏丽晴点点头,说:“那我和他们约好,咱们明天晚上下了班,到他们那里看看?”

“行,先看看再说。”

 

  第二天,两人到了灯泡厂家属楼,仔细看了房子。那栋楼的历史比他们估计的还长,但因为一直是部队的产业,维护得当,丝毫不显破旧,周围的道路、花坛相当整洁。房子内部也比他们想象得好,客厅虽然小些,但两个卧室面积适中,家具也是新的。

  尤其让夏人龙满意的是,这里的确安静极了,站在房间里,听不到外面有任何动静。两人悄声交流了一两句,也就把满意的态度直接告诉对方,约他们再到自己的房子去看看。对方夫妻是到了周末才去。他们把三个卧室、两个卫生间一一看了,虽然他们出于自尊,并未把惊喜直接表现出来,但夏人龙和苏丽晴从他们眼神里兴奋的神采就能看出来,他们对房子很满意。

  既然彼此都满意,也就没有必要再藏着掖着。夏人龙和苏丽晴把自己姓名、工作、职务一一说了,对方夫妻也把自己的情况说了。他们中的男人名叫马水浩,是一家发行量不大的刊物的编辑部副主任,女方简怡是中学语文老师。夏人龙、苏丽晴和马水浩交换了名片,简怡没名片,但也把自己的电话号码写了出来。后来,苏丽晴从“微居客”上下载了格式合同,自己先细细看了,又请自家律所里专打房地产官司的律师给把了关,这才打印成一式两份。到了晚上,两对夫妻约在“湘王府”聚餐。

  在剁椒鱼头上桌前,夏人龙和马水浩代表各自家庭在合同上签了名,互相留了房产证、身份证复印件,这才交换了钥匙,完成换房的最后一步。

 

  简怡当初在“微居客”注册,纯粹是不堪忍受他们广告攻势的结果。在如今这个一切可以被“大数据”掌握的时代,简怡因为曾经在网上浏览过一些楼盘项目,就被“大数据”列入房地产相关广告的目标人群。于是,无论是电脑上网还是手机上网,简怡打开任何一个页面,必然伴随着“微居客”的广告。当时简怡的新房已经买妥,自然对这类信息不屑一顾,每次都是看都不看直接关掉。直到某一天,“微居客”的广告不再是让人看着就觉得不安全的注册邀请,变成了一段几乎是声泪俱下的文案——

  我,据说生活在北京,过着精彩纷呈的都市生活,实际上,我生活在北京的地铁上、公交上、出租车上——那些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漫长通勤,耗费了生命中最美好的青春——

  这段文字不长,旁边还有一个眼泪汪汪的卡通形象的女白领。简怡看了又看,觉得文字、图像简直是为自己量身定制的。于是,她点开这个页面,在“微居客”注册了。

  注册之后,就开始填写自己所要求的各项条件。简怡想了想,把换房的标准定得很高,高到了脱离群众的程度,比如她要求房子的地址在自己供职的学校半公里内,房龄不超过三年,家电、家具必须一应俱全,面积不能低于140平米,等等。

  简怡把要求定得很高,原因是她想通过住进好房子,对好房子有一个直观感性的认识,所谓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这样自己和老公马水浩就有更大动力和更明确的目标去努力赚钱了。

 

  出了“湘王府”,在驾驶自家那辆捷达返回灯泡厂的路上,简怡和马水浩的心情都很复杂,基本没怎么说话。两人是经朋友介绍相亲认识的,结婚已经八年了。从结婚到现在,两人在家中的经济地位已经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变化。马水浩出身贫寒农家,简怡来自一个南方小县城的工薪家庭,母亲已经下岗多年,都没法指望家里赞助婚房。幸好,马水浩依靠工作几年来的积蓄,在南六环外买了一套一居室的小产权房。两人第一次过夜后的第一个周末,马水浩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地说要带她去自驾游。结果马水浩开着租来的车,到了六环外很快就迷路了,两人上午出门,天擦黑时才找到那个小产权房项目。简怡见了房子眉开眼笑,问他房子的事儿为什么不早告诉她,他说,怕她是会为了房子才和他在一起。简怡哑然失笑,心想,这房子连正儿八经的房产证都没有,买卖协议上的价钱只有十八万,这小小数目,怎么也不可能成为本姑娘决定终身大事的砝码啊,他竟然还奇货可居了。

两人结婚后,简怡每天早上六点起床,到小区外去赶9打头的京郊线路公共汽车。她虽然是硕士研究生,但每年想留在北京的应届毕业生实在太多。她从研二开始就到处实习,期望值一降再降,最后还是只能到中学里去当孩子王。就这么千辛万苦攒了几年钱,两人攒下的积蓄终于接近一套市内小户型的首付了。三年前的一个暑假,简怡突然接到一个多年未联系的大学同学的电话,问她有没有兴趣在暑假兼职挣点外快。这个同学当初大学毕业时,起初也是当了中学老师,可早早就下海从事教育产业。他在暑假里办了国学兴趣班,请简怡去上一个月的课。她那家中学,对于老师在外兼职是严厉禁止的。她琢磨着,这个兴趣班是国学夏令营的一部分,整个夏令营是借本市一个北部山区县的小型度假村办的,自己学校不太可能听到风声,一咬牙就答应了,赚到了一万块钱的兼职费。可是,万万没想到的是,到了九月一号开学头一天,自己就被叫进主管教学的副校长办公室,问她有没有在外兼职这回事。她是从不会撒谎的,被副校长这么一问,当即面红过耳,支支吾吾承认了。副校长倒是没多说,轻描淡写说了句“简老师还年轻,别因为这些事耽误前途,校领导还是很看好你的”,也就让她离开了。她以为此事由此作罢,想不到一小时后的全校职工大会上,校长声色俱厉地批评了暑假里在外兼职的老师。她是唯一被点名的。她当时就呆住了,接下来的会议内容她一句没听进去。等散了会,她呆呆地回到办公室,直接扑到办公桌上号啕大哭。同事们劝也劝不住,她哭了一中午,到了下午,她洗了把脸,直接进了校长办公室,哑着嗓子说了句“我辞职”。说完,她转身就走。晚上,她回到家里,写了份简历,就找了家招聘网站发了出去。马水浩回到家,见家里一片漆黑,只有简怡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笼罩在电脑显示器的荧光中。马水浩走过去,一看是招聘网站的页面,心里就是咯噔一下。他正愣着,简怡关了电脑,转过身来,刚说了一句“马水浩,你以后要养我了”,就泣不成声。马水浩不明所以,只得把她搂紧了轻声安慰。哭声渐歇,简怡怕他跑去学校闹事,甚至打伤人,就说是自己忍受不了这所中学的漫漫上班路,更忍受不了太低的薪水就辞职了,反正自己户口已经落下,打算另外找个工作。马水浩虽然心里不以为然,嘴上倒是没多说什么。


  两人万万没想到的是,中学语文教师竟然如此稀缺。简怡一晚上投出三十二份简历,前三十份都是投给报社、出版社之类,只是到了最后,才勉强投给两家中学。结果第二天早上八点,简怡还在被窝里抹眼泪,想着要不要回学校给正副校长认个错,手机就响了起来,就是眼下她正供职的国际学校约她去面试。她简单洗漱就去了,想不到面试结束后,她还在公共汽车站等车,就又接到电话,通知她两天后上班。这两天里,她委托同学多方打听这所学校的情况,得到的反馈完全一致,就是这所学校的孩子家长基本已经在国外定居,但担心孩子一时不能适应国外的教育环境,需要在这里过渡一下。这里的课程完全是按照美国中小学的模式设置的,教师的工作的确很忙很累,但收入相当丰厚。更妙的是,这家国际学校位于南四环外,和那套小产权房相距不过五站地,上下班相当方便。

  简怡在这家国际学校工作到了第三年,她的工资、加班费、交通费等加起来,正式超过马水浩的两倍。两人卖掉了小产权房,直接拿积蓄和房款当了灯泡厂这处房子的首付。之所以买这套房子,是因为房主是马水浩一个远房老表姑父。老表姑父有闺女在美国定居,自己也要过去给女儿看孩子,所以要把房子脱手。当时马水浩和简怡来看房子,进门只待了一秒就没了兴致。因为这里常年住的是老年单身男性,房里四处弥漫着一阵古怪陈腐的气味,各种管道上都蒙着一层厚厚的污垢,客厅、厨房的地面上还有不少蟑螂在大摇大摆地穿行。两人并未表现出不满,敷衍了几分钟后才双双告辞。他们出得门来,在等公交车时,竟然听到旁边有人说,这片厂区即将拆迁,到时拆迁补贴大大的有。言者无意听者有心,两人马上就开始打听此事,还弄了张北京地图翻来覆去地深入研究。最后得出结论,拆迁的消息很可能是真的。马水浩还利用工作中结下的人脉,辗转请教到几位北京楼市方面的专家。专家们众口一词,都说这块地的确潜力巨大,一旦拆迁,补偿款绝不是小数目。两人夜以继日地讨论了三天,最终决定买下老表姑父的房子。后来,两人在这里住了半年,每天都在盼星星盼月亮地盼拆迁。可拆迁的消息从此绝迹。两人陆续结识了不少老居民,转弯抹角问何时拆迁。对方微微一笑,说灯泡厂虽然转为了民企,但仍然千丝万缕,短期内搬迁绝无可能。两人大失所望,但也只得在这里住着。


  他们所住的灯泡厂家属楼,是栋80年代中期的建筑,户型在今天看来简直可笑,两个卧室面积尚可,一个15平方,一个13平方,但中间的客厅被卧室、厨房、卫生间紧紧包围着,终年不见阳光,而且狭窄逼仄,放了鞋柜后转身都费劲。但是,老房子的施工质量远非如今可比。两间卧室的房门关上后,互相听不到动静。这样两人在家里都有了各自的独立空间,马水浩写稿、看校样,简怡备课,待睡觉时再并作一处。

  本来,简怡供职的这家迈迪国际学校是不参加国内高考的,学生的升学压力当然就谈不上了。但是,这几年国内的国学热传到了大洋彼岸,学生家长们的爱国热情陡然升温,纷纷要求增加国学内容。学校方面从谏如流,马上调整课程,增加了国学晨读。于是,每天早上六点五十分开始,一群即将远赴并最终定居于美国、加拿大的中学生,一起摇头晃脑地背诵《论语》《孟子》。孩子们要一直读上一小时,才能有十分钟的休息,因为到了八点,正式的课程就开始了。

  这也意味着,简怡和马水浩每天不到五点就得起床,这样才能保证简怡在诵读课前走进教室。简怡多年来始终无暇学车拿驾照,需要马水浩驾车送她上班。马水浩供职的杂志社,严格说不必坐班,只是每周一、周四都要开例会,周一的内容是总结上一期内容的得失,分析各种反馈。周四的内容是杂志社的中高层干部针对本期校样内容,发表各自的意见。所以,这次换房完全就是为了简怡。


 ……选读结束

《北京文学》(精彩阅读)2017年第11期


新刊目录

《北京文学》(精彩阅读)2017年第11期


现实中国

中国创新之问(报告文学)/陈芳  余晓洁/4

 

作家人气榜

围猎现场(中篇小说)/姚鄂梅/54

谁是猎手?(评论)/刘琼/82

 

王安忆专栏

纽约四重奏(之四)/王安忆/84

 

好看小说

微居客(中篇小说)/邱振刚/94

歪脖子病不好治(短篇小说)/王方晨/123

蓝辛的抗争(短篇小说)/王海滨/135

红灯笼(短篇小说)/李云雷/148

叶骑小小说两篇/157

 

天下中文

维吾尔人(长篇散文)/王蒙/160

一个西晋文人的首丘地/蔡勋建/182

 

真情写作

蔷薇花开夜未央(散文)/浇洁/188

红柳无言(散文)/申尊敬/193

旗帜,梦的组合与交响(组诗)/商泽军/196

涌出心间的祝福(诗)/马万里/198

虫壳(外一首)/邬娟/187

 

北漂故事征文选登

我的城土,暴烈又温柔/幽乔/200

主动讨苦吃,人生才够味/赵春善/202

北漂十年/白丽丹/204

一个文青的北漂岁月/冬惊/206


《北京文学·中篇小说月报》2017年第10期

松林夜宴图

【原载《收获》2017年第4期】 孙  频

美术老师李佳音因引诱男学生被校方开除,她带着外公留下的画作《松林夜宴图》开始了京漂生活。在潦倒作画的寒夜里,在谋生的奔波中,她与孤独和饥饿对峙,却渐渐窥见了《松林夜宴图》里隐藏着的可怖真相……


生死课

 【原载《十月》2017年第5期】  胡性能

父母皆从事殡仪馆工作的男孩小久厌恶这晦气的行当,却终究阴差阳错地成为了一名入殓师。生死皆是课,小久在为亡者送行的孤独之路上,有了哪些感悟?


支离破碎

【原载《都市》2017年第8期】  苇  子

漂泊在大都市的青年男女渴望突破感情的屏障进入婚姻,却总是遭遇一个又一个死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感情债,一边欠了别人,一边别人欠了你,我们忙着计较得失,却还没有好好地生活过。


上岭村丙申年纪                

【原载《长江文艺》2017年第9期】  凡一平

他讨了个漂亮的机器人当媳妇,麻烦接踵而来。被觊觎和侵犯的机器人媳妇,撼动了人类恶的底线,带来智能时代新的伦理道德难题。


温凉的时光刀

 【原载《人民文学》2017年第9期】  宋潇凌

人人追求长寿,可是若活得太久,又成为一种“拖累”,甚至“罪恶”。 有的老人选择“利他式”的,看似是对子女的成全与爱,其实更是对集体谋杀的控诉。


黑马  

【原载《飞天》2017年第8期】  楚  荷

大灾难来临,生活窘迫的夫妻俩迫于压力,还要随大流捐款。“扶危济贫”的善语有时候会成为对弱者的逼捐。


洁白的云朵会撒谎

【原载《山西文学》2017年第9期】  句芒云路

女孩努努在一场古老的巫术活动中“丢”了魂魄,妈妈和老祭司为了给她招魂,不惜殒命。许多人活着,其实魂魄已经离散,唯有爱能够让人身心安泰,魂魄归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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