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3-29 06:37: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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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话村”,马上加关注
我从小住在成都一个叫红牌楼的地方。现在的红牌楼地处二环路,街区密集,算市区,但二十多年前这里却仅仅只是外南一个小镇,竹林原野、沟渠纵横,川藏公路逶迤而过。和前面文章所持的观点一样,我不认为这种变化是一种可喜的进步,更不认为这是文明发展的必由之路。如果有表达的机会,我仍然要说“我反对”(请参见历史记录《我知道,我明白,我反对》)。
这种没有结果的反对并不仅仅出于某种“回不去的乡愁”。
因为它不局限于一座城市。
关于乡愁,关于粗放而毫无节制的所谓“大开发”和“城市化”运动,前面我写了很多文字来谈论它对我们日常生活的影响,痛骂小区式居住,带来了灰霾、巨大的环境破坏,从点点滴滴看,不仅是历史“大坑”,也是人生“大坑”,人为制造了太多太多的“沉重”!
这篇要讲的故事也跟这场运动有关。是三个底层小人物的故事。其实都说不上“故事”,我并不认识他们,有的只是一次短暂的交集。但直到我在码这堆文字时,内心仍然忍不住颤抖。岁月是如此艰辛,可一点也不静好。有时候,我们会感到人生面临一种“绝境”,一道翻不过去的“坎儿”——他们,每天都在面对这种“绝境”,每天都在“攀登珠峰”。
第一件事是很多年前,我搬家时发生的。搬家公司是在网上随便找的,很快就来了一辆搬家卡车和四个工人。我的家具并不多,就洗衣机、床垫、电脑、锅碗瓢盆之类,另外有几箱书和一个小保险柜。书很重,但最重的还是那个小保险柜。其实里面除了户口本之类就什么也没了。有时我想把它给扔掉,但不知道扔到哪里去,我也搬不动它。究竟有多重不知道,总之推着它在房间里移动,好像整幢楼都在打闪。
就是这个小保险柜惹的事。
搬家总是很忙乱,装车之前东西都堆在地上,有的人在往车上装,有的在打包,突然一个工人似乎趔趄了一下,慢慢滑下去坐到地上。我们围上去时,只见他正一口一口哽血。他最多三十岁,苍白瘦小,似乎营养不良。我赶紧问怎么了?他两眼发直,人有些恍惚没说话。别的工人说,他背保险柜下来可能是累到了。什么?保险柜是背下来的?“保险柜这么重为什么不多几个人抬?”我很吃惊,觉得不可思议。要知道,平时我们扛袋米上楼都气喘吁吁快累成狗了。工人们都解释说,上楼下楼抬着很不方便,不如一个人背。言语表情都很平淡,感觉“背上楼背下楼”是他们的常规。对累到吐血好像也毫不介意。总之倒是我好像有点小题大做了。对于我主动提出开车去医院,工人们都表情平淡摇头说不用了,没人报医药费啊,再说去医院这一天就白干了。
后面的情形不记得了。但这个情景永远留在了我的记忆里。这么多年过去了,每每想起仍然心头一阵颤抖。我第一次切切实实意识到,就在我们身边,胡吃海喝、歌舞升平中,还有着这样“沉重的人生”,作为职业搬家人,他们可能每天都会遇到一个保险柜,岂不是每天都面临人生一道可能过不去的坎儿?
一个老是被媒体声称幸福指数爆棚的社会,怎么能容忍身边有人被累到吐血?想想这座城市每天有多少搬家工人这样人背肩扛,?至少应该有减轻这种“沉重”的措施,至少应该有人在思考要如何减轻劳动强度!
第二件事也是搬家具。
,又重又长,在家里挪动一下也感觉很重。打电话请来搬运的是一对夫妻,四十岁左右,一辆黄色搬家卡车。应该是那种跑单帮的搬运工。我住四楼,拆迁小区,楼道特别窄,转角一个小平台。好像那么长的沙发根本没法搬上去,怎么转角?汉子说“抬不上去,只能背。”
他也长得特别瘦小,个子矮。一脸菜色。我不知道他是如何背着又长又重的沙发一步步挪上四楼的,只记得一只大沙发在阴暗的楼道里一点点艰难挪动,好不容易搬到四楼,进门又是一番折腾。门太窄,和楼道成矩形对角,中间还有个楼梯扶手挡着,我们一起动手,好一阵折腾总算把沙发搬进了屋。那个男的就站在那儿仰着头喘气,脸色十分苍白。我很想对他说“你创造了一个奇迹”。转念一想,太矫情了,他每天都在创造“奇迹”,每天都会面对一个大沙发或者大柜子,换个角度,也正如前面所说,每天都面临一道可能翻不过去的坎儿!
第三件事还是搬上楼。
我侄儿买了一台跑步机,很兴奋叫去参观。他们家住在二楼,跑步机在阳台,我一看就倒吸一冷气,“这个跑步机这么大?”跑步踏板就像一张小床,很长很厚,前面L形竖着一个操作台,特别墩实,可以想象也特别沉重,感觉全是厚钢板,毕竟要任由一个人在上面折腾。然后,就说到搬进来的艰难,我侄儿1米七六,和搬运工折腾了半个多小时才进屋。都累瘫了。“还是那个搬运工厉害。”他说,“这还只是二楼呀,他还背过七楼,用了整整八个小时。”
八个小时?
我突然很生气,我真的很生气,尼玛这是人干的事吗?荒唐的是跑步机是专门用来健身,燃烧多余脂肪的。可以想象,那个跑步机送货工是如何背着这台又大又重的机器,在阴暗的楼道里折腾,假如有人早上出门看见一个人背着跑步机在楼道里,晚上回家又看见那个人还背着跑步机在楼道里,会不会认为这小子磨了一整天洋工?
这确实叫“奇迹”了!
跑步机比前面的沙发保险柜都重多了,关键是它还很长,楼道里转弯特别麻烦,细想之下真的不寒而栗!如果说前面那个吐血的搬家工和背沙发上楼的男子,每天都会面临一道可能过不去的坎儿,那么,这个跑步机送货工则每天都可能面临“人生的绝境”!每天都在挑战极限!虽然我当过十年农民,各种苦活重活脏活都干过,还是被震撼了,农活再苦再重再脏也没超越极限——这个背跑步机上楼明显超越身体极限了!我们都一再感叹,忍不住说:“还是住平房好,至少不会这么折腾。”
我们平时总是把目光对着那些各种挑战极限的牛人,攀登珠峰是很困难,超越极限,可各种后援不说,只要没把尸体扔在半山上,回到人间那是巨大的荣誉,鲜花、掌声、美女、美酒都蜂拥而来,跟这个能比吗?这是日常工作,每天都是“极限”,每天都在“超越”,每天都在“攀登珠峰”!但没有鲜花,也没有掌声,更没有美女投怀送抱,在我们的社会里,搬运工都不受人待见,快递小哥还有美眉抛媚眼,成为被调侃的“网红”,可这些在楼道里对付各种“沉重”、时时面对“绝境”和“珠峰”的人生,却似乎被人遗忘了。当所谓的白领们捧着工作餐在漂亮的办公室里说笑,当各色衣冠楚楚的人等穿梭在写字楼、茶楼酒馆餐厅,各种贪婪各种投机各种春风得意,当巨贪们灯红酒绿,上亿现金搁地下室发霉,烧坏点钞机……一座座城市里,有多少这样“沉重而又沉默的人生”?
也许有人会说:“社会就是这么不公平,命运就是这么不一样啊!”可能更多人沾沾自喜,庆幸自己有个好工作,有大把的钱赚,可是,我想说,当一个社会整体缺乏公平机制,完全无视底层艰辛,各种堂皇的口号,各种麻木不仁,生活其中的你也会遇到不公平,天津大爆炸,,环评风起时,平时志得意满、牛B哄哄的老板们也有下跪喊冤的时候,今天你不关心他们,明天也不会有人关心你。
我想起网上看到的国外的各种机械化,包括生活机械化,日本农民一年四季可以不脱鞋袜,人类科技一个重要功能就是减轻劳动强度,把自己从繁重的体力劳动中解放出来,世界加工厂靠的是劳动密集型、底层血汗,,凭这个就可以踏平东京、比肩美国?拉倒吧你,别尼玛吹牛B了,这叫自欺欺人!先把生产力给“解放”了再说不迟。放眼全国,为了所谓GDP大建高楼,有多少搬不上去的跑步机,又有多少搬不下来的旧家具?有多少人醉生梦死而浑然不知“人类有一个共同的命运”?
雪崩之下,没有一片雪花能够幸免。
青城山「小隐」酒,喝过的朋友都纷纷点赞:“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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