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贾瑞,相思而亡的背后,藏着曹雪芹的警世大悲悯

2023-11-18 10:50:06

在白雪公主的童话中,邪恶的皇后有了一面魔镜,从此她就有了隔着千山万水辨识美丑的能力,也大大地激发了她的嫉妒心,最终害人害己。唐太宗李世民明白“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的道理,开创了贞观之治的盛世。

看来镜子只是个工具,能否发挥好的作用,完全在于使用者的态度。在红楼梦中,也有这么一面镜子“风月宝鉴”,因为使用不当,这面镜子直接要了贾瑞的命。

贾瑞没有纨绔子弟的命,却有纨绔子弟的毛病,从小父母去世,跟着爷爷奶奶长大。贾代儒也只是在贾府当老师谋生,对他要求很严格,他也算是底层出身的可怜人。但是他却有纨绔子弟身上惯有的贪财好色,欺软怕硬的毛病。在刚一出场作者是这么介绍他的“是个贪便宜没有行止的人,在学公以报私,勒索子弟,一任薛蟠横行霸道,他不但不去约束,反而讨好”,和薛蟠之流整日混在一起,当然也只能是越来越坏了。

后来他正式出场,是伴随王熙凤出现的,他觊觎王熙凤的美貌,作者用了大量的篇幅来写他的猥琐,其中的语言动作神态细节描写写活了这个形象。

“王熙凤正走着,猛然从假山石后走来一人,对着王熙凤说“请嫂子安”。

这一突兀的动作将王熙凤吓了一跳,出于自保,王熙凤往后退,贾瑞接着用语言挑逗道

合该我和嫂子有缘,我想在这个清静的地方散散,不想就遇见嫂子,这不是有缘吗,还不时拿眼睛觑着凤姐儿。

他一个没钱没地位的角色,王熙凤哪里容他如此轻薄,只是碍于大家族的教养不得不敷衍和他说话,这个贾瑞也是个没眼色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货色,听了王熙凤的话却“越发不堪起来”,忘记了两人地位上的悬殊,以至让王熙凤“几时叫他死在我手里,他才知道我的手段”。如果贾瑞就此收手,还不至于丧命,但是贾瑞一而再再而三地去荣国府找王熙凤,王熙凤知道后恨恨地说“那畜生合该作死”。

贾瑞掉进了王熙凤精心准备的“相思局”,冻了一夜的冷风,回到家后又挨了三四十板,后又被泼了粪尿,真叫个死去活来。虽然不敢再去荣国府了,但是满心还是想着凤姐,依然执迷不悟,大病一场,所有的药都用了,只是白花钱,不治病。

风月宝鉴适时出现,这是一个神奇的镜子,专治邪思妄动之症,有济世保生之功,这是上天对贾瑞的帮助,跛足道人如此形容他的宝镜

这物出自太虚幻境空灵殿上,警幻仙子所制,带他到世上,单与那些聪明俊杰、风雅王孙等看照。千万不可照正面,只照他的背面,要紧,要紧!三日后吾来收取,管叫你好了。

别人眼中这个普通的镜子,到了贾瑞手中却有了神奇的作用,它背面是一个骷髅,如果贾瑞听从道人的劝告,只照背面,想想自己这些天的遭遇,反思一下自己的行为,不再胡思乱想,他的命有救。

但是贾瑞毕竟还是普通人,有着普通人都有的好奇,他非要正面看看到底有什么,结果正面有王熙凤巧笑倩兮地在朝他招手,他荡悠悠进去,与王熙凤一番亲热,凤姐送他出来,他再看反面依然是一个骷髅,又翻看正面,凤姐再次招手,他又进去,如此三番几次,贾瑞撒手人寰。

贾代儒认为这个妖镜,但是镜子委屈道“谁让他瞧正面来着”。

其实操控贾瑞,要了贾瑞自己性命的是他自己的欲望,怪不着镜子,他只是贪图放纵之后的片刻欢愉,而忽视了“骷髅”这一后果。原来初读红楼梦的时候,觉得在林黛玉和贾宝玉的爱情故事中穿插这么一段不相干的情节很无聊,多年后再读红楼梦才发现,每个人身上都有贾瑞的影子,每个人都有自己克服不了的贪念,如果放纵它们,让它们掌控了我们的心智,后果也是不堪设想。

风月宝鉴是个镜子,有它的隐喻和象征,书中的贾瑞正照风月宝鉴,照见了自己的邪念和罪恶,书外的我们,看贾瑞的故事,也应该以贾瑞为镜子,反观我们自己,时时关照我们的内心,戒除奢贪,才能保得一生平安。

这个贪,可以是来自各方面的形形色色的,也许是我们日日放不下的手机,也许是玩不尽的游戏,也许是钱财名利等身外之物,也许是不合实际的理想和追求。

贾瑞喜欢王熙凤,尽管地位相差很多,却痴心妄想,面对王熙凤一次次地捉弄,始终没有觉悟,就算最后明白王熙凤要害他,还是不能回心转意,宁可一次次在虚幻中和她恩爱,搭上自己的性命。

于这件事,有很多人评价王熙凤狠毒,但是再狠毒的王熙凤对贾瑞的伤害也比不上他自己的“痴”。但凡一个人痴迷上某种事物,智商就会降低到可笑,其实不仅仅贾瑞如此,还有王熙凤,她也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更有《红楼梦》中的许多人,甚至包括你包括我,包括世间的芸芸众生,有时候为什么会让别人牵着鼻子走,怪别人的同时反思一下自己心中那个“贪痴之念”。

从这个角度来看,我们就不会仅仅是嘲笑和憎恶贾瑞,而是有了同情和怜悯。作者之所以塑造这个人物,是想让我们引以为鉴,看待任何事情要正反两方面都看看,风月宝鉴,一面红粉一面骷髅,面对世事繁华,在这些纷纷扰扰的表象后面的真相到底是什么。书中的贾府繁华过后是凄凉萧瑟,也许每个人看到的真相不尽相同,但是尽量去想想背面是什么,作者的良苦用心也算是起到作用了。“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一部红楼梦,这些看似荒唐的家长里短中藏着作者的警世悲悯。

Copyright © 2023 All Rights Reserved 版权所有 新华书店古典小说价格联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