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大汶河(小说连载)

2022-07-20 07:58:44

郭克武,军屯梅山庄人,现为枣庄银监分局退休干部,中国金融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金融作家协会理事、山东大学金融文化研究会研究员、山东银海诗社社长。

郭克武工作之余酷爱写作,先后在各类报刊发表文章200余篇,在文学刊物上发表小说、散文和诗词100余篇(首),获得国家、省、市级奖励30余次。代表作有长篇小说《烽火大汶河》、《血染的情仇》等。



第四章 群英聚首运筹帷幄 永安古寺揭竿而起

 

 

  农历腊月二十三。按照鲁西南的民俗,这一天是“辞灶”日,也是小年。

  所谓“辞灶”,就是灶王爷这一天要辞别人间,到天庭向玉皇大帝报告一年来在人间的所见所闻,灶主人一家一年里的善恶美丑。所以,这一天家家户户都会在灶王爷灵位前烧起高香,摆上贡品,女主人跪在灶王爷牌前,边叩头边祈祷灶王爷“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

  腊月二十三小年一过,家家户户开始“忙年”,准备欢度中华民族的传统节日——春节。

  这天吃过早饭,刘启星、陈宇恒正准备到四区去,忽然五区联络员张寿挺急匆匆赶来,一进门就说:“刘同志,陈老师,不好啦,枪被起走啦!”

  陈宇恒:“怎么回事,慢慢说。”

  原来,五区已经联络好了十几个人,七、八条枪,一旦确定拉队伍,这些人便带着枪立即赶来参加。可就在昨天晚上,从汶宁边境突然窜过来一小股土匪,把已联络好的枪起走了好几支。并对其它有枪的富户下了通牒:“限三日内把枪送到某地,不然满门抄斩!”

  “刘同志,陈老师,我们赶快拉起来干吧,不然枪都被土匪起走,我们再想筹集就晚了!”张寿挺十分焦急地说。

  陈宇恒:“这种情况其它区也出现过。现在是各种势力都把眼睛盯住了枪。”

  刘启星听完张寿挺讲完以后,他用手托着下巴沉思了片刻后说:“这样吧,我们立即召开个骨干人员会议,具体商定拉队伍的事宜。看来形势时不我待呀!”

  陈宇恒:“是呀,必须立即开会商定!可这会在什么地方开呢?”

  是呀,在什么地方开好呢!日本人已占领了县城,再到力生文化用品合作社去开显然已经不可能。到其它地方去开,这一要确保安全,二要使来开会的人能吃上饭。

  “陈兄,汶上你熟,你看在什么地方开好?”刘启星问了一句。

  陈宇恒略一思索:“有了,到河湾王立山家去开!”

  王立山的公开身份是三区河湾乡的乡长,平时交往的人多,加之他家开了一个饭店,每天来此吃饭的人络绎不绝,这样不容易引起人们的注意。同时,他家有一个很大的后院,人多人少都能坐下。在这里开会既能确保安全,又能保证来开会的人有饭吃,是开秘密会议十分理想的场所。

  刘启星听后说:“好,就在河湾王立山家开!陈兄、寿挺,我们分头去通知!”

  陈宇恒、张寿挺:“是!”

  河湾。王立山家。

  这天下午,王立山推掉了乡里的一切公务,以酒店老板的身份,忙里忙外,指挥应酬着酒店里的一切事务,不时迎进一个个服饰各异的客人。

  今天来这里开会的,是全县各区、乡的骨干,。群英荟萃,济济一堂,一件在汶上历史上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大事,。

  人到齐之后,陈宇恒首先让各区联络员简单汇报了各地的情况。然后他郑重其事的对大家说:“各位志士、各位同仁,今天我们在这里开这个会,将决定一件具有历史意义的大事——商谈建立抗日武装的具体问题。下面,。”

  一阵热烈的掌声过后,刘启星站了起来:“同志们——!”他激动的叫了一声。

  是啊,受党组织的委派,他来汶上领导抗日工作已经二个多月。两个月来,他与汶上、,冒着冰雪严寒,忍着饥肠辘辘,走城串乡,八方串连,联络人,联系枪,使拉抗日队伍的愿望很快就要变成现实,这叫他怎么不激动呢!

  “根据刚才大家的汇报,我认为我们建立抗日武装的时机已经成熟。今天我们在这里开这个会,就是要决定建立抗日队伍的具体问题。它包括我们的队伍叫什么名字、我们在什么时间集合、在什么地方揭杆等一系列问题。对这些问题,希望今天来开会的各位同仁畅所欲言,各抒己见,然后我们大家共同讨论决定。”

  听刘启星一讲,所有来开会的同志心情都异常振奋。是呀,早就盼望着这一天,今天终于盼来啦!这叫大家怎么不兴奋、怎么不激动呢!

  “我看名称叫‘汶上县抗日自卫团’好!”有人提出了建议。

  “不行,我看叫‘中华民族解放先锋队’好!”有人提议。

  “都不行,我说叫‘汶上县抗日自卫队’好!”又有人提议。

  “自卫团好!”“自卫队好!”几个人争议起来。

  听了大家的提议,陈宇恒觉得每个人说的都有各自的道理。其实,他心里早也想好了几个名字,并和刘启星等人交换过意见。此时见大家意见不能统一,于是他便对大家说:“这样吧,咱们还是先听听刘启星同志的意见?”

,大家对他都非常敬重,一般情况下都请他拿主意。于是大家异口同声的说:“好!”

  刘启星说:“既然大家想听听我的意见,那我就谈谈。不论叫‘自卫团’也好,叫‘自卫队’也好,从名称上对外必须表明我们这支队伍的性质:一,我们拉队伍的目的是抗日,所以名称里必须有‘抗日’二字;二、抗日靠什么,靠人民,我们要依靠千千万万的人民来抗日,所以我的意见,队伍的名称就叫‘汶上县人民抗日自卫队’!”

  “好,同意!”大家齐声说。

  刘启星:。;有的说定在春节后好,也有的说定在春节那一天好。我看春节前和春节当天都不可取。不论怎么说,春节是我们民族的大节,是全家人欢聚团圆的日子,我们必须尊重人民对这一节日的情感。所以时间必须定在节后。具体哪一天集合,大家可以议一下,但有一条,就是集合的时间有利于保密,不要让人们觉察到我们在集合。”

  “那就过了正月十五元宵节,正月十六集合。因为这一天是民俗‘走百命’之日,人们一般都要外出走走逛逛。”有人说。

  “不行!不行!,时间太长,我们拖不起。我看定在正月初二比较合适,这一天是新媳妇带着女婿回娘家拜年之日,不易被人察觉!”

  “我的意见是这样,”陈宇恒说:“定在正月十六时间太长,定在初二时间太短,我的意见是把时间定在正月初六。因为一方面,这一天节日带来的欢愉即将过去,该团圆的也都团圆过;另一方面,想赶早外出做生意的,这一天便可出门;一些没走完的亲戚还可以继续走。我们可以在这一天经过乔装打扮,以外出做生意或继续走亲戚串朋友的名义出门集合。不知大家意见如何?”

  “行!”陈宇恒是大家尊敬的爱国知识分子和领头人,对他的意见,大家自然同意。

  “下面我再谈谈咱们集合的地点问题。”刘启星说:“选择集会地点,必须遵循以下三个基本原则:一、离敌人较远,交通闭塞,避免我们一集合就被敌人发觉;不等我们集合好就被敌人吃掉。二、有利于队伍居住。大冷的天,人员集合起来之后,你总不能让大家天天住在露天底下吧。三、不骚扰老百姓,少给当地人民增添麻烦,……”

  不等刘启星说完,曹尚剑忽地站了起来:“你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一个地方:七区申垓的永安寺!”

  “噢,你详细说说永安寺的情况!”刘启星对曹尚剑说。

  “好!”于是曹尚剑一五一十的介绍起了永安寺。

  “好,就在永安寺集合!”刘启星高兴地叫了一声。

  接着大家又详细商谈了集合的方法、行动路线等问题。最后刘启星、陈宇恒告诉大家二点:一、回去后各区乡要通知到所有联络好的人,带着武装按时到永安寺集合;二、行动要绝对保密,千万避免出现意外,造成前功尽弃,功亏一篑!

  等散了会,天早已黑了。王立山早已为大家准备好了饭。大家吃完饭,便带着十分愉快的心情,连夜赶回各自的区乡。

 

 

  宋朝王安石《元日》诗曰:

爆竹声中一岁除,

东风送暖入屠苏;

千门万户瞳瞳日,

总把新桃换旧符。

  大年三十。

  日本人的侵入虽然给每个人的心头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阴影,欢庆的爆竹虽然明显比往年稀疏,但老百姓对春节的情有独钟,仍使大多数家庭贴上了新春联;不谐世事的儿童的欢蹦乱跳,仍使鲁西南小平原上的各村各镇呈现出欢快的节日气氛。

  除夕之夜。按照当地习俗,各家各户都在北屋正堂挂上祖宗的灵位或摆好灵牌,天黑后恭恭敬敬的把祖宗的灵魂请到家里,烧好香,摆上贡品,陪祖宗吃大年三十的团圆饭。然后一家人便在祖宗灵前守夜。

  西周村陈宇恒家。把祖宗迎回家以后,一家人便和刘启星一起,围在一张八仙桌上,开始吃年夜团圆饭。

  平时滴酒不沾的陈宇恒,今天也端起了酒杯。此刻,他心情十分复杂。在这之前,他已把请刘启星来汶上领导抗日工作的事告诉了二老及爱妻孔淑贤。但年后就要离家拉队伍的事,此刻是否告诉他(她)们?如果告诉他们,可能会引起二老、妻子心情不好而过不好这个团圆年。他清楚,今天他陪二老、妻子在家过完这个年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陪他(她)们过年。他不能让二老、妻子今天晚上心情不好。但是如果不告诉他们,又在什么时候告诉他们呢?他总不能一声不响就偷偷一走了之,那样会更伤二老及妻子的心!

  陈宇恒在心乱如麻、犹豫不决中,不时用眼瞅瞅二老、妻子及儿女。他想起了二老的通达,想起了妻子的贤惠,想起了儿女的可爱,这是一个多么幸福温馨的家庭啊!可对自己来说,这些马上就要成为过去!想到这里,他心里一阵酸楚。他起身给二老斟上一杯酒,声音有些颤抖地对二位老人说:“爸、妈,孩儿这次回来,没有时间很好的侍候二位老人,这使孩儿心里实在觉得有愧。对不住二老从小对我的养育之恩。再说节后不准哪一天孩儿还要出去,不能在膝下孝敬二老。今天我敬二老一杯酒,算是不孝之子对不能为老尽孝的补偿。”

  二位老人举杯喝下这杯饱含浓浓亲情的酒之后,陈大爷动情地说:“孩子,快别那么说。我虽然大字不识几个,但也知道忠孝不能两全的道理。既然你能为国尽忠,老人不怪你不孝。况且在咱这一带远亲近邻十里八乡,谁都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儿子。老人为你高兴。有什么事你忙你的,家里不用牵挂。只要你好,老人就满足了!”

  听老人一说,陈宇恒心里宽慰了许多。他转向刘启星:“来。咱哥俩痛饮一杯!”说着他把酒杯举到刘启星面前。

  唐朝诗人王维有诗句曰: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此时的刘启星,心早已飞到了家乡,飞到了父母身边。是呀,自那次假期归校,已经快二年没见父母的面了。此时此刻,说不定父母正翘首盼儿归呢!想到这里,刘启星也有些黯然神伤!

  陈大爷刚才一席话,使刘启星精神大为振奋,如果自己的父母在身边,他们也会对自己这样说的。多么深明大义的老人!多么好的父母!为了儿女,自己再苦再难,甚至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想到这里,刘启星急忙站起来,推开陈宇恒举过来的酒杯说:“大爷、大娘,我来到您家已经二个月了。二个月来,二老一直把我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对待,嫂夫人也一直没黑没白的为我忙前忙后,使我在这里如同在自己家里一样。今晚趁全家欢度春节的机会,我诚心诚意的敬二老和嫂夫人一杯酒,感谢你们对我刘启星的关心照顾!”说罢,他为二老端起酒杯,让老人把酒喝下。

  孔淑贤从不沾酒,她让陈宇恒代为饮下。

  陈大爷放下酒杯以后对刘启星说:“他哥,快别说感谢的话。我们乡下人虽然没见过大世面,但也知道你们干的是大事。你一个外省人,为了大事都能到我们这里来,冒着危险没黑没白的颠簸,我们还有什么不能做的呢?在这里,老人只希望你和宇恒你们哥俩要团结好,互相照顾好,一心一意去干你们的大事!”

  听到这里,刘启星眼睛有些湿润。他对老人说:“请二老放心,我和宇恒大哥会精诚团结携手干好我们的事业的!”

  ……

  除夕的午夜,街上漆黑一片。除偶尔传出一两声爆竹声外,四周一片静寂。尽管人们说除夕夜守夜时间越长来年福气越大,但困神的袭扰使人们实在难以抗拒,多数人一倒下头便进入了梦乡。

  两个孩子睡下以后。陈宇恒和妻子孔淑贤一起坐到了床沿上。

  情到深处话语塞!原想这个时候和妻子好好说说话的陈宇恒,此时此刻却一时语塞,借着闪烁的灯光只是呆呆地看着妻子。

  “节后什么时候走?”倒是妻子先问了一句。

  “走?走什么?到哪里去?”听妻子一问,陈宇恒异常惊异。他不明白妻子为什么突然问了这么一句。节后集合的事自己还没有告诉她呢!

  “刚才吃饭时你不是对咱爹咱娘说,节后说不定哪一天还要出去吗,从话音里俺听出节后你不会在家待长!”妻子娓娓道出了原因。

  知夫莫如妻!结婚多年来,两人相濡以沫,相敬如宾,彼此的和谐默契几乎达到天衣无缝的地步。妻子往往从丈夫的举手投足或一个眼神中,就能猜到丈夫的心思或动向。节后离家的事,难怪妻子会猜到,于是陈宇恒便把初六集合拉队伍的事告诉了妻子。

  听了陈宇恒的话,妻子孔淑贤好长时间默默无语。

  陈宇恒理解妻子此时此刻的心情。结婚以来,两人聚少离多,在一起享受天伦的日子屈指可数。这次回来虽然时间较长,可自己又整天东奔西跑,很少在家。哪一个妻子不希望与丈夫长相厮守呢!想到这里,陈宇恒深感愧疚。他一把把妻子搂在怀里,声情并茂的对妻子说:“淑贤,我陈宇恒知道我这辈子欠你的太多。这些年来,你为我操持家务,为我孝敬老人,为我抚养儿女,使我能有时间安心在外边忙我的事情。作为一个男子汉,我对家庭不但没能尽到丈夫的责任,反而给你带来那么多的辛苦,那么多劳累,那么多挂牵,那么多不安!说内心话,我欠你的恐怕这一辈子都还不清……。”说着说着,陈宇恒的声音竞有些哽咽。

  见丈夫如此,淑贤贤抬头深情地望着丈夫的双眼,十分温柔的对丈夫说:“宇恒,不要这样。夫妻既然有缘走到一起,就应该彼此互相付出,说不上谁欠谁的问题。不是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嘛,况且俺嫁的是你这样一位有才气的男人。从这点上说,俺这辈子十分满足了。俺知道你有你要干的大事,俺不会扯你的后腿,你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你放心,你不在家,俺会把咱家这副担子一直挑下去,不管多苦多累多艰难,俺都不会撂挑子!只是你这一去,不知何时能再回来?俺想你!”

  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听了妻子这番情真意切的肺腑之言,陈宇恒不禁潸然泪下。妻子问他何时能回来,此时他能为妻子承诺什么呢!停了好长时间,陈宇恒像是对自己,又像是回答妻子,步着李商隐《夜雨寄北》的诗韵,低声吟出了一首即兴七言绝句:

妻问归期未有期,

黑夜沉沉路崎岖;

何当鞑虏驱除尽,

再话洞房花烛时。

  吟罢,陈宇恒把妻子紧紧地、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一九三八年二月五日,农历正月初六。入冬以来少有的晴天。

  一大早,一轮红日就穿过淡淡的云雾,从东海喷涌而出,给寒冷的冬季送来缕缕阳光,使人们感受到了冬天少有的温暖。

  这天从晨曦初露开始,汶上、东平两县的许多区、乡、镇,就不断亮起点点灯光。人们起床之后,就开始忙碌起来。有的穿上新衣看似去探亲访友;有的装扮成做生意的商人,挑上副小担子;有的则去敲邻居家的门叫人快起床。许许多多的人都在以各种方式忙碌着。

  发脚饺子回归面!按当地风俗,亲人远行,一般都要包上一顿饺子让亲人吃了好出门。在这兵荒马乱的日子里,尽管吃一顿饺子是十分奢侈的事,尽管除夕夜家家都吃过了饺子,但是,为送亲人平安外出,家家户户还是千方百计包了饺子端到亲人面前。

  “喂,老表,串门去该走啦!”有人对着别人的院子喊道。

  “马上就来!”有人回答。

  “刚过完年没几天,这么早就外出做生意啊?”有人问。

  “赶早不赶晚,早出早赚钱!”有人答。

  在家吃过最后一顿饭后,人们或独自一人,或三三两两的相互喊着、叫着、约着,从汶上、东平的各村、各乡,从四面八方的不同方向走了出来。他们怀着对日本帝国主义的深仇大恨,带着亲人的嘱托,带着自己的憧憬和希望,向着同一个目标---汶上七区的永安寺云集。

  汶上四区的杨集村。

  从头天晚上,杨玉柱就激动得一夜没睡好觉。鸡叫头一遍,他就急忙爬了起来,开始了去永安寺的各项准备工作。

  自从过春节他接到去永安寺集合的消息以后,他就一直盼望着这一天赶快来到。当这一天真的到来时,他一颗殷切希望参加抗日队伍的心早已是心驰神往,恨不得插上一双翅膀,马上飞向永安寺。

  杨玉柱是杨集村杨大爷的大儿子。他兄弟二人,母亲去世早,是父亲一把屎一把尿的把弟兄二个拉扯成人。他二十多岁的年纪,白净脸,细高个,生性聪明机灵。因他念过几年书,有文化,又加上他在县城盛春药铺当伙计,因而算是当地见过世面的人。尽管年纪不大,但谁家有事,都想找他出出主意,想想办法。

  杨集距周村距离不很远。杨玉柱是在城里盛春药铺当伙计时认识陈宇恒的。通过陈宇恒的启发、影响,使他懂得了许多革命道理。当陈宇恒问他愿意不愿意参加抗日队伍打鬼子时,他豪不犹豫的说“愿意”。

  要参加队伍打鬼子,必须要有武器。当他听说他的一个远房亲戚家有一枝枪后,就亲自跑到亲戚家动员亲戚带枪参加队伍抗日。可亲戚家实在没有人能去,就答应把枪借给杨玉柱,让他带枪去参加抗日队伍。

  自己能搞到一枝枪去参加抗日,这真使他欣喜若狂。可静下来一想,怎样才能把这支枪带到队伍上去呢?

  他想到了直接扛枪去。但是不行,在“有枪便是草头王”的混乱时期,多少土匪强盗视枪如命。直接扛枪去,一旦遇到土匪强盗,不仅枪会被抢走,而且弄不好还会把命搭上。

  他想到了装扮成商人。但也不行。在盛春药铺当伙计使他知道,现在的商人早已成了土匪强盗抢钱劫财的目标。弄不好同样会前功尽弃。

  杨玉柱想着想着,忽然脑子一转,“有了,装扮成痞子。现在社会上虽然对地痞流氓恨之入骨,但一般谁也不敢去惹他们。对,就扮成痞子!”

  这天他早早起来之后,穿上早已准备好的一件丝绸外套,头顶歪戴上一顶帽子,配上一副墨镜,叫人一看,活脱脱一幅痞子相。

  至于枪,他找来一块布包上,没人时把枪扛在肩上。一旦有人,他就把枪横挎在后腰上,用两支胳膊夹着,然后斜斜胯胯的迈起四方步,装出一副蛮横不讲理的架式,一般人见了都会躲着去。

  一切准备妥当,杨玉柱辞别了父亲和弟弟杨铁柱,迈步出了村庄,踏上了通往永安寺的大道。

  这天下午,杨玉柱紧赶慢赶过了京杭大运河,进入七区地界。

  走着走着,他忽然发现后面有两个人也在离自己时远时近地走着。杨玉柱立即警觉起来。当两人离自己较近时,他注意观察了两人一眼,从体貌上,两人有许多相似之处,都是高高的个头,黑黑的脸庞,结实的身板。只不过看上去一个年龄只有二十多岁,而另一个约有三十的年龄了。

  见杨玉柱注意了他们,两人故意放慢了脚步。只听其中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说:“我注意了,他身上带的是家伙!”

  另一个说:“对,八九不离十!”

  一个说:“怎么样,干他?”

  另一个说:“行,干他!”

  说着两人又加快了脚步。

  杨玉柱是个心细的人,对于两人的行踪,他早就做好了准备。所以当两人赶上来向他发起攻击的一刹那,他迅速破开包枪的布,举枪对着冲上来的两人大声喝道:“你们要干什么?给我站住,要不我开枪啦!”

  冲上来的两人没料到杨玉柱突然来这一手。他俩立即停住脚步说:“别….别….别开枪,别开枪!”

  “听我的命令,赶快朝前走,不然……”杨玉柱知道他不能让两人靠近自己,更不能让两人再在自己的身后走。为了从后面监督两人,他必须让两人走在自己的前头。他端枪往路边一闪,喝令两人赶快头里走,不准回头看。

  看着杨玉柱黑乎乎的枪口,两人极不情愿的按杨玉柱的命令朝前走去。

  等两人走远,杨玉柱身上吓出了一身冷汗。他知道枪里没装子弹,如果两人真冲上来夺枪,他开枪也白搭。看看天已黄昏,他想必须尽快赶到永安寺,可别再节外生枝。他心里想着,腿虽然赶路赶的已经发酸,但脚下却不由自主的加快了步伐。

  前面的两个人走着,回头看看后面的杨玉柱没有跟上来。只听年龄小的那个人说:“妈的,真倒霉,本想弄枝枪用用,没想到反被那小子给镇住了,差点丢了命,晦气!晦气!”

  年纪较大的一个说:“哎,我说别泄气,刚才我留心注意了一下,那小子的枪里八成没有子弹,不然……”

  “不然什么……?”年轻的一个急切的问。

  “不然他神色不会那么紧张。就在刚才我们从他身边走过去的一刹那,我发现他握枪的手有些发抖。如果他枪里真有子弹,我想他不会这样的。”

  “你的意思是再夺?”

  “对,再夺!”

  “怎么夺?”

  “现在天已经快黑啦,我料定那小子一定会经过这里。当他来到时……”年龄大些的人伏在年轻人的耳边,如此这般的说了一气。

  “行,就按你说的办!”

  天渐渐暗了下来。杨玉柱正匆匆忙忙的赶着路,忽然从路两边壕沟里窜出两个人,上去一边一个拧住了杨玉柱的两只胳膊。没等他弄清是怎么回事,其中一人就夺下了他背上的枪,另一个人一个绊腿,把他重重地摔在地上,先用一只脚踩住了他的胸口,并迅速从背后拔出一把明晃晃的大刀,抵在了杨玉柱的脖子上。

  一时惊惶失措的杨玉柱仰面朝天躺在地上,他定眼一看,截他的还是刚才那两个人。他想挣扎,但此时已无济于事。他恨自己光顾了赶路,竞没有防备这两个歹人还会再打他的主意。

  “小子,刚才你把我们吓了一跳,没想到还是栽到我们手里啦!这回看你还有什么招!今天老子要送你去见阎王!”持刀人一边用刀在杨玉柱的脖子上戳着,一边不停地骂着。

  杨玉柱从惊恐中慢慢缓过神来,他想,完了,抗日队伍没参加上,却先栽到了这两个歹人手里。想到这里他大声喊到:“王八蛋,动手吧,老子本想抗日打鬼子,没想到鬼子还没见到,却遇到你们这两个克星!陈大哥,对不起啦,小弟先走啦!”说完他紧紧闭上了双眼。

  “慢着!”年轻人刚举起了手中的大刀,年纪大点的人便大喊了一声。他靠前问杨玉柱:“刚才你说什么?抗日打鬼子?”

  杨玉柱:“老子是想抗日打鬼子,可还没捞着呢!”

  “你说的陈大哥是谁?”

  “陈大哥是我们的领头人陈宇恒,他今天在永安寺拉队伍抗日,我就是去他那里参加队伍的。你们要杀要剐快动手吧,少给老子罗索!今天你们杀了我,陈大哥一定会给我报仇的!”

  听杨玉柱一说,两人急忙扔掉了手中的枪和大刀,年纪大的人一把上前把杨玉柱扶起:“老弟,对不起啦。我们惊扰你啦!”

  “你们是……?”杨玉柱经疑惑的问了一句。

  “我叫孙传义,孙村的!”年纪大些的人说。

  “俺叫卫大彪,草桥的。”年纪较轻的人说。

  “我们也是到永安寺去参加陈老师领导的抗日队伍的!”两个人一齐说。

  两人说到这里,杨玉柱一颗悬着的心才慢慢平静下来。“我还以为今天真的要去见阎王了呢!”

  卫大彪:“其实早在大运河东边时,俺们俩就开始注意你啦。后来见你带着枪,我们就是想弄支枪用用,哪能要你的命!”

  孙传义:“不过,看你这身打扮,我们也确实觉得你不是好人,我们真想在你身上留下个记号!没想到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孙传义说着,从地上捡起枪递到杨玉柱手里。卫大彪也拾起自己的大刀插到背上。

  一场虚惊过后,三个人有说有笑,结伴向永安寺奔去。

  四

  汶上七区的最西端,有一个不大不小的自然村落――申垓村。

  在申垓村的西北角,距村二、三里地的地方,有一座建筑规模宏伟的寺院――永安寺。它东距汶上县城六十余里,北至梁山三十余里,西为郓城县境,南面穿九区、十区,则是巨野、嘉祥。永安寺原是当地老百姓祈祷平安的一座小庙。现在规模的永安寺,是北洋军阀褚玉璞重建的。

  北洋军阀混战时期,出生在汶上七区褚庄村的军阀褚玉璞,年青时聚众抢劫,沦为盗匪,因而受到官府缉拿。有一天,官府打听到褚玉璞在家,于是便带着一队官兵到其家中去捉。褚玉璞闻讯,慌忙从家中逃了出来。

  官兵发现他逃走,就跟踪紧追不舍。褚玉璞在前面跑,官兵在后边追。在十分危机之时,褚玉璞跑到了永安寺。他进庙跪在菩萨面前“啪啪啪”叩了三个响头后,双手合拢举到胸前,对菩萨说:“菩萨慈悲,保佑平安,今日我褚玉璞遭劫,菩萨若保佑我躲过此灾,日后定重修庙宇,再塑金身!”说罢他躲到了菩萨塑像后面。

  官兵追到这里,往庙里一看,里面蛛网密布,尘土满地,认为这么小的地方褚玉璞不会躲在这里,于是便向别处追去,从而使褚玉璞真的躲过了这一难。

  多年后褚玉璞发迹,做了直隶督办。他不忘当年自己在菩萨面前许下的心愿,于是便四下筹集银两,重建永安寺院。

  新建后的永安寺,占地二十余亩,建筑规模宏大,气势宏伟。庙门飞檐斗拱,雕梁画栋,法度森严,气势恢宏,上面覆盖着金碧辉煌的琉璃瓦。两扇高大浑厚的朱红大门,给寺院增添了神秘的威严。

  进入庙门是寺院前院。院内古柏森森,大树参天。左右两侧各建有一凌空欲飞的钟鼓楼,左钟右鼓。香火鼎盛时,这里每天暮鼓晨钟,经声佛号,好一处。

  顺着前院通道前行,便是天王殿。此殿为过厅式建筑。过厅内两边,坐着风、雨、雷、电四大天王塑像,或斥吒风云,或怒目园眼。生人一进来,往往会产生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过厅后面是寺院的正院。正院两侧各建有二层小楼的东西配房几十间。配房再两侧,则是二个跨院。跨院里种有奇花异草,可供善男信女休息或游览。

  正院再往后正对着通道的,便是雄伟的大雄宝殿。殿内塑着三尊栩栩如生的大佛像,佛祖释加牟尼稳坐中间。善男信女来到这里,一般都要烧香拜佛,祈求平安。

  大雄宝殿后面,便是藏经阁。阁高五层,气势雄伟,蔚为壮观。阁内除藏有大藏经、等大量圣经外,还存有大量经典名著和历史文献。站在阁顶举目远眺,四周景物一览无余。

  寺院门外左侧,建有一长溜碑榭长廊。长廊内林立的碑碣上,雕刻着名人字句。门右侧则是一墓塔,此处为有德之僧人的墓葬之地。

  正对着寺门外四十米处,建有一对台戏楼。每年的四月初八是这里的香火会。这一天,附近的善男信女都会成群结队来永安寺赶会晋香,祈祷菩萨为其赐福增寿。门外至戏楼中间的小广场上,则人山人海,锣鼓喧天,各种戏曲杂耍及小商小贩的吆喝声夹杂其间,看上去煞是热闹。

 

 

  公元一九三八年二月五日,这天一大早,多年萧条冷落的永安寺,突然热闹起来。

  早在头一天,曹尚剑在十区已经集合起来的近三十人,就提前来到了这里。他们对寺院内外进行了一番清扫,从附近村民中买来了麦穗铺在了各房间内。并在四周布了岗,放了哨。

  太阳刚刚升起,寺院大门口就摆放好了一张桌子。力生文化用品合作社老板曹林升坐在桌子后面,认真的对每一个来报到的人进行登记。刘启星、陈宇恒则在桌子旁边,一边非常详细的了解和询问每一个来报到的人员的家庭情况、本人职业、个人爱好等具体情况,一边在小本本上非常认真、非常仔细的记录着。然后由刘文启领着来人去吃饭、休息。

  经过一天紧张忙碌,天黑以后,刘启星、陈宇恒让曹林升把报到的人作了一下统计,根据掌握的情况,事先联系好的人已经来了一多半。曹林升谈完已报到人员的情况以后,刘启星问曹林升:“曹经理,你联系好的没上警备大队的大队长吕湘等一二十个人怎么没有来?”

  曹林升:“他们来不了啦。本来说好我们拉队伍时吕湘等一二十个人来参加,可崔百万撤逃时,硬逼着他们一起撤走。这些人不想再继续跟崔百万干,于是在撤退途中便三三两两溜回了家。”

  陈宇恒:“除这些人外,其它许多人可能因为路远还没赶到。今天让赶来的同志好好休息休息,明天再继续。”

  正在这时,杨玉柱、孙传义、卫大彪三个人赶到。陈宇恒急忙安排刘文启带他们去吃饭、休息。

  第二天.除天上有几块云层外,天气依然很好!

  “张老师,俺找张老师!”第二天上午,曹林升正在桌子后面登记,就见一个衣衫破旧的十几岁的少年一边喊着,一边赶到了寺院门外。

  “石头!”陈宇恒一看,急忙迎上去:“你怎么也来啦?”

  石头一见陈宇恒急忙问:“陈大伯,张老师呢?”

  陈宇恒问:“张老师?哪个张老师?是张文峰校长还是张学文老师?”

  石头说:“哪个都行!”

  陈宇恒回头往里一望,见张文峰、张学文正在里面张罗着写标语,于是高声对二人喊道:“张校长,张老师,你们看谁来啦?”

  张文峰、张学文听到陈宇恒喊他们,二人急忙放下手中的毛笔跑到门口。他们一见石头,二人惊奇的问:“石头,你来干什么?”

  “来跟你们当兵打鬼子!”

  张文峰:“你娘愿意?”

  石头:“要是娘愿意俺昨天就来啦!俺是今天夜里偷偷跑出来的。”

  “跑出来的?”众人疑惑!于是石头向大家讲了他跑出来的经过。

  对张文峰、张学文等老师平时的一举一动,石头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虽然不知道张校长他们具体干什么,但知道张校长他们是好人,好人就不会干坏事。后来从言谈话语中,石头知道了张校长他们是在准备拉队伍打鬼子,于是有一天他直接找到张文峰,说自己也想参加队伍打鬼子。可张文峰校长对他说,你现在年纪还小,等几年以后再说;同时,你家里就你娘俩相依为命,你一走就剩娘一个人,日子更艰难。所以张文峰不同意石头去参加抗日队伍。

  过完春节之后,石头偶然听人说正月初六集合拉队伍。于是他去告诉娘,自己要去当兵。可石头娘一听儿子要去当兵,死活不同意。她对石头说:“好铁不铆钉,好男不当兵,咱好好的孩子,去当什么兵!”石头告诉娘,张校长、张老师这些好人都去当兵,我跟他们干还能错了。可石头娘说什么也不行!娘说,我从小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你一走,娘还指望谁。所以初六那天,石头娘没让石头出门一步,一整天都在家盯住儿子。

  当天夜里,石大娘为了怕石头趁天黑跑出去,于是睡觉前在石头的手脖子上拴上了一跟绳,另一头牵在石头娘自己的手里。开始石大娘一直睡不着。可到了下半夜,石大娘实在太困啦。于是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趁娘睡熟之际,石头便悄悄解开绳子,连夜跑了出来。

  听石头一讲,众人心情有些沉重,但又都十分感动。

  陈宇恒说:“好,既然来了,就留在队伍里吧!”回头他对张文峰、张学文说:“你们再回张堂村时,千万到石大娘家去一趟,说孩子在这里挺好,让她千万放心。”

  在石头滔滔不绝的讲话时,曹尚剑一直在旁边认真的听着。等石头说完,他走上前对石头说:“好,英雄出少年,小小年纪就立志打鬼子,有出息,我问你,你会打枪吗?”

  石头在张堂小学见过曹尚剑,但俩人没大说过话。现在见曹尚剑问他,他抬头看了看这位脸庞较黑,说话声音挺大的老师,说:“俺连枪都没摸过,怎么会打枪!”

  “那你用什么打鬼子?”

  “俺……俺……?”石头一阵抓耳挠腮后,忽然从破棉衣里掏出一副弹弓:“俺用这个!”

  “噢,弹弓!这能打鬼子!”

  “能,它厉害着呢!如打着鬼子的眼,管叫他一辈子瞪不开!不信,咱比试比试!”

  “怎么比试?”

  “你一定会打枪唠!,你用枪,我用弹弓,看谁打的准!”

  这时,四周围上来好多人,大家一齐喊道:“比试比试!”“比试比试!”

  要说打枪,那可是曹尚剑的拿手本领。说他的枪法百步穿杨、百发百中一点都不夸张。而且一提打枪,他的手就发痒。但他怎么能和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比试呢!可陈宇恒却说:“尚剑,就露一手吧,也让大家见识见识!”

  听陈宇恒一说,曹尚剑来了劲,他问石头:“你说,打什么吧!”

  石头抬头向四周看了看,用手指着远处树上的两只麻雀说:“打麻雀怎么样?”

  “打麻雀?怎么个打法?”

  “我喊一、二、三,咱俩同时开始。你打东边的那只,我打西边的那只,看谁能打下来!”

  “行!就这样!”曹尚剑说罢,从腰里拔出手枪,把子弹推上了膛。

  在这同时,石头也拿出了小石子,拉开了弹弓夹。

  “一!二!三!”石头喊了一声。

  “叭!”“嗖!”随着一声枪响和石子飞出的声音,还没等众人看清是怎么回事,就见两只麻雀应声从树上掉了下来。

  “好!”众人一阵喝彩。

  “好小子,有两下子!”曹尚剑一边竖起大拇指夸赞石头,一边问:“什么时候练的这一手?”

  石头不好意识的“嘿嘿”一笑:“从小没玩头,打弹弓玩!”

  曹尚剑见石头长得墩实,脑子聪明机灵,回头对刘启星、陈宇恒说:“调教调教是块好料子,将来可以到队部当通讯员!”

  听曹尚剑一说,石头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转脸问张文峰:“张校长,什么是通讯员?”

  “通讯员?通讯员就是跑腿送信的!”张文峰解释说。

  “俺不当通讯员,俺要当兵打鬼子!”石头一噘嘴说。

  看着石头一副不高兴的样子,陈宇恒打心里喜爱。他把石头往自己身边拉了拉,对他说:“傻孩子,当通讯员也是咱队伍里的兵,跑腿送信也是为了打鬼子!”

  “当通讯员也能打鬼子!行,俺干!”石头高兴地一蹦多高。

  看到大伙兴高采烈的样子,刘启星心想:通过现场比试摸摸每个人的本事,这倒是个好办法,将来用人时也好心里有数。于是他大声对在场的人说:“各位来参加队伍的同志们,刚才曹尚剑同志和这位少年给咱们露了一手,下面谁还有什么本事、绝活亮出来演练演练,也好给大家开开眼界!”

  “俺试试!”随着一声高喊,卫大彪走出人群,:“俺叫卫大彪,人家都叫俺卫大刀。俺没别的本事,就会耍大刀。现在俺给大家耍耍!”

  这卫大彪的家在大汶河边的草桥村。他的父亲卫老爹原是村农民协会的会长,土地革命时期,卫老爹身背一把大刀,带领全村的贫苦农民,打土豪、分田地,把农民运动搞得轰轰烈烈,深受贫苦农民的拥护和爱戴。

  看到父亲身背大刀威风凛凛的样子,卫大彪从小就羡慕极了。他整天哭着闹着让父亲也给他弄一把大刀。可父亲总说他还小,等长大了以后再说。后来卫老爹实在拗不过卫大彪的纠缠,只好给他弄了一把木刀。

  卫大彪有了木刀以后,他学着父亲的样子,也在刀柄上拴上红樱,一有空就比划,不用时也象大人那样插到背后,俨然是一个小农会会员。

  卫大彪长成大人以后,人发展得又高又壮,身板硬得像块钢。卫老爹把大刀作为传家宝传给了他,要他好好练习刀术,好为穷人撑腰壮胆。于是他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天长地久,练就了一身好刀术。连他的名字许多人都叫他卫大刀。

  卫大彪拉好架式,从背后抽出大刀,一个老虎蹲裆开始耍起来。只见大刀在他身前身后,身左身右,上下飞舞,或平地翻滚,或空中腾跃,风声呼呼,寒气逼人,以至人、刀浑为一团,使看的人除听到风声和看到刀光以外,已经看不到卫大彪的身影。

  “好!好!”人群中不时发出一阵阵的喝彩声和掌声。

  卫大彪耍完大刀站定以后,面不改色心不跳。曹尚剑上前朝他胸前使劲擂了一拳:“小伙子,好样的!”

  “俺也试试!”又有人握着红樱枪站了出来。

  正在这时,远处有二十多个人朝这里走来。陈宇恒一看,急忙对刘启星等人说:“东平县的同志到啦!”众人急忙起身迎了上去。

  “刘同志,陈主任,我们来晚了吧?”东平县来的田中先、唐伯克等人上前紧紧握住刘启星、陈宇恒等人的手说。

  “不晚!不晚!人正来着呢!”刘启星、陈宇恒急忙说。

  “是这样….”田中先还想说,刘启星、陈宇恒急忙说:“不慌,不慌,先到里面去歇歇再说。”说着把众人领到了寺内大厅。

  “万里同志好吧?”等众人坐定以后,刘启星问田中先。

  “好!好!”田中先回答说:,可不巧前天泰西特委通知他去开会,这样他就不能来啦,只好委托我、伯克等先把人带过来。,可是由于大汶河不好过,所以只好先过来我们这些人,其它同志等咱们的队伍拉起来后再过来。”

  田中先说着,便向刘启星、陈宇恒挨个介绍他们带来的这些人。

  田中先一个一个的介绍着,刘启星、陈宇恒一个一个的跟每个人握着手。当介绍到一位个头不高、脸庞清俊消瘦、鼻梁上架着一副深度近视眼睛的学生模样的青年时,田中先说:“这位是黄一文同志,四川岳池人,。接着便详细介绍了黄一文的情况。

  日本人侵占平津,,在鲁西北特委参加了党的工作。去年十二月,鲁西北特委派他去鲁西南工委联系工作。行至东平,便得知济宁失守。加之大雪封路,他无法返回。于是万里同志便对黄一文说:“你回聊城是为了抗日,留在这里也是为了抗日,我看就别回去留在东平吧!”就这样,黄一文便留了下来。

  田中先接着说:“黄一文留到东平以后,积极协助万里和东平工委开展了大量抗日宣传工作。当他得知我们拉队伍抗日的消息以后,坚决要求参加抗日队伍。经万里同志同意,这不,他也来参加我们的抗日队伍啦!”

  刘启星一听,心情非常激动。他上前紧紧握住黄一文的手说:“太好啦!太好啦!我们的抗日工作需要大批有知识的爱国青年。”

  黄一文今天显得特别高兴和激动。自平津失守以后,他和其他同学一样到处流浪。没想到今天身在异乡的他,马上要参加到抗日的队伍中来,成为一名抗击日本帝国主义侵略的正义战士!这怎能不让他高兴和激动呢!想到这里,黄一文便对刘启星、陈宇恒说:“刘、陈二位领导,今天我既然来啦,就是我们这支抗日队伍中的战士。停几天天气好些之后,我想先回趟聊城,向鲁西北特委张林之同志复命。然后我再回到这支队伍中来,和大家一起战斗,不知这样行否?”

  刘启星:“行,行,当然行!,这里就是你的家,我们随时欢迎你回来!

  时近中午,太阳从一块云层中钻出,大地洒满缕缕阳光。

  看看大多数人都已来到,刘启星对陈宇恒、曹尚剑等人说:“是时候啦!我们集合人员,宣布抗日队伍成立!”

  早在等待中期盼的所有人员,很快集合到寺院的前院。阳光透过古树层,照在每个人的脸上。他们虽然服装各异,手中的武器,有的是长枪,有的是短枪,有的拿着大刀、长矛,亦有的人赤手空拳,但每个人的脸上却都挂着愉快,挂着兴奋,挂着激动,他们知道:盼望已久的抗日队伍就要诞生啦!

  刘启星、陈宇恒、曹尚剑、刘文启等人走出人群,迈着坚定的步伐踏上过厅的门台,他们刚转过身来,就听“哗!”的响起一阵掌声!

  陈宇恒微笑着向大家招招手,等掌声停下之后,他用十分坚定的声音大声说:“各位同仁,各位爱国志士,同志们,同胞们,现在我宣布:汶上县人民抗日自卫队现在成立啦!”

  “哗……”久经不息的掌声!

  这掌声似春雷,惊天动地,震山撼岳!这掌声似闪电,划破黑暗,劈开夜空;这掌声似惊涛,激浪滚滚,排山倒海!有几只栖息在枯树上的乌鸦被掌声吓破了胆,扑楞着翅膀向远处飞去。

  “同志们,同胞们,”陈宇恒清了清嗓子继续说:“咱们的这支抗日队伍,暂时先由我们这几个人领头。对我们,可能大部分同志已经认识或知道,但也有的同志不认识、不知道。在这里,我先来给大家介绍介绍。”说着他指了指刘启星。“这位是刘启星同志,,。”

  “哗…”又一阵极其热烈的掌声!

  陈宇恒接着说:“我叫陈宇恒,这位是曹尚剑”。他指了指曹尚剑:“我们俩个负责行政、军事工作。除你们当中有个别同志打过仗外,在我们几个负责人当中,曹尚剑同志目前是唯一带过兵打过仗的同志,下步我们要让他好好教我们打枪、打仗!”

  又是一阵极其热烈的掌声。

  “这位是刘文启同志,暂时负责我们的后勤供应工作。他原是汶上县乡镇长训练处的主任,和许多乡镇长较熟,有他为我们筹集吃的,我想大家不会饿肚子的!”

  掌声中夹杂着笑声。

  “大家对我们这几个人暂时负责同意不同意?”

  “同意!”下面齐声回答!

  “好,下面请刘启星同志给我们大家讲话!”

  一阵及其热烈的掌声过后,刘启星用眼扫了一遍下面的队伍,他满怀激情地对大家说:“同志们,同胞们,今天我的心情同大家一样,万分兴奋,万分激动,因为我们这支抗日的武装,今天在这永安寺内正式诞生啦!”

  “同志们,同胞们,大家来自汶上、东平两县的各区、各乡,来自各行各业。春节还没过完,你们就离开自己的父母,离开自己的亲人,冒着严寒,冒着危险,从四面八方汇集到这里。如果我问你们,到这里来干什么?大家会异口同声地回答说打鬼子。可是如果我再问,你打算怎样打鬼子,回答恐怕就千差万别啦!我所以要提出这样一个问题,就是要告诉大家,既然同志们想抗日打鬼子,。只有下定了决心和树立了信心,才能在今后的战斗岁月里,不怕艰难困苦,不怕流血牺牲,才能经得住生与死的考验。远的不说,就说现在,我们睡的是麦秸窝,吃的是向老百姓摊派的饭,还要训练打仗,生活非常艰苦,如果你没有决心,没有信心,你能受得了吗?所以我请每一个同志们先思考一下:你抗日的决心和信心树立了没有?”

  听刘启星一讲,许多人似乎有些醒悟。是呀,光想着打鬼子,可究竟怎样打鬼子,打到什么时候是个头,许多人还真没想过呢!

  刘启星接着又说:“下面我再讲讲靠什么打鬼子的问题。可能有的同志会说:靠手中的武器。是的,打仗需要靠武器,靠战士的勇敢,但从更深意义上来讲,我们抗日要靠人民,靠千千万万的老百姓。因为不仅我们吃饭要靠老百姓供给,兵源要靠老百补充,困难要靠老百姓帮助解决,就是将来行军打仗,都要靠老百姓支援。这里就提出了一个群众观念、群众纪律问题。今后我们这支队伍,要爱护老百姓,帮助老百姓,不准拿老百姓的东西,不准打骂!这是我们这支队伍和其它打着抗日旗号的队伍的根本区别。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得到群众的支持和拥护,我们才能发展壮大,我们才能打胜仗!”

  “对!”曹尚剑插话说:“咱们队伍里谁要是,别怪我曹尚剑不客气。我在奉军当连长时,一个营长就是因为被我曹尚剑开枪打死的!”

  刘启星:“同志们,你们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有……!”

  “嗷……!”会场开始沸腾啦!

  “打倒日本侵略者!”队伍中有人带头喊了一句。

  “打倒日本侵略者!”队伍振臂齐呼!”

  “誓死不当亡国奴!”“誓死不当亡国奴!”

,!,!”

  ……

  口号声、欢呼声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响彻永安寺,响彻云霄,响彻鲁西大地!

  正是:

山呼海啸斗志昂,

英雄儿女赴疆场。

揭竿而起永安寺,

同仇敌忾御东洋。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只有寒风还在呼呼的吹着。黑夜中的永安寺透出几分阴森,几分神秘。

  陈宇恒站岗回来,蹑手蹑脚的推开了房门。

  “换岗啦?”陈宇恒刚想躺到麦秸窝里睡上一会,刘启星问了一句。

  “换啦!还没睡着?”陈宇恒轻声反问了一句。

  “睡不着!”刘启星说。

  “我也睡不着!”曹尚剑从旁边也说了一句。

  “既然都睡不着,干脆坐起来往一块凑凑,相互取取暖,说说话!”刘启星对陈宇恒、曹尚剑说。

  “行!”三个人凑到了一块。

  自队伍集合起来以后,张文峰、张学文、孟小冬等带着一部分同志,每天在附近贴标语,搞宣传,发动附近群众参加抗日队伍。刘文启、田中先等带人到附近乡村去联系、征集给养。基本原则是富者多征,贫者少征或不征。其余队员则由曹尚剑带领进行军事训练!

  从这几天的情况来看,整个队伍虽然抗日热情很高,但也反映出不少问题。

  一是随着队伍的建立,过去分散的个体变成了集体,老百姓变为士兵。这一突然变化,使许多人不适应,不少人觉得不如当老百姓自由。

  二是队伍集合起来后,卧草而睡,募饭而食,没有衣被。有时一天只吃一顿饭,吃住条件都十分艰苦,许多人也不适应,一些人思想产生了动摇。

  三是有人提出既然是抗日队伍,就应该去找日本人打仗,躲在这偏远的地方,连日本人的影子都见不到,怎么抗日!

  同时,不少人没有枪支,没有武器,这些问题都需要他们几个领导人认真思索,加以解决。

  刘启星:“队伍集合后的这几天,我一直在思考几个问题。现在咱们一起商量一下该怎么办!”

  陈宇恒、曹尚剑:“好,你说!”

  刘启星:“第一个是人员问题。到目前为止,前来集合的人员也就一百多个人。要抗日,这些人员远远不够。我们除了再等一等,看看原先联络好的人员是不是还有再来的以外,必须下大力气动员广大群众参加,扩大我们的队伍。第二个是武器问题。现在参加队伍的人员带来的武器,满打满算也就六七十支枪。这些枪除了都是杂牌外,许多已经破旧。其余则是大刀、长矛之类,还有的是两手空空。因此,我们还必须下大力继续筹集武器。”

  陈宇恒、曹尚剑:“对,我们也这么想。”

  刘启星:“对人员和枪枝的问题,我看是否这样:除发动集合起来的队员再想法联络人员和筹集枪支外,我想让我们的一些骨干同志仍回到老地方去,让他们以合法的身份继续动员人员,筹集武器。这里面一是曹林升同志。对此,我已与他交换过意见。他表示愿意服从队伍上的需要,回到力生文化用品合作社继续发动人员,筹集枪支。二是张堂小学,那里是城乡集合部,是我们一个十分重要的联系点。我原想让张文峰校长回去,考虑到队伍刚建立,有许多工作需要他做,所以我想让张学文老师回去,在那里以教师的身份作掩护,联络人,筹集枪。对此,不知你们有什么意见?”

  陈宇恒、曹尚剑:“可以!”“行!”

  刘启星:“再就是东平县的人员问题。那里不是还有一部分同志没来吗。我想等黄一文同志回聊城复命时,让田中先、唐伯克二位同志与他一块走。回到东平后,除转告想来而没来的同志来参加队伍外,另外可以利用合法的社会职业,继续联络人,联系枪。东平党组织建立早,有坚实的群众基础,让他们二人暂时回去,对咱们这支队伍今后的发展一定十分有利!对此,我也与中先、伯克二位同志交换过意见,他们认为这样很好。”

  陈宇恒、曹尚剑:“同意!”

  刘启星:“另外就是孙传义同志。对他,我和宇恒兄有个想法,现在再和尚剑同志商量一下。”

  于是,刘启星如此这般的谈了他和陈宇恒的想法。

  曹尚剑听后十分高兴的说:“行!很好!”

  刘启星:“我在与这些同志谈话征求他们的意见时,他们都提出,暂时离开队伍可以,但不论到哪里去,!”

  曹尚剑:“那还用说!这是理所当然的!”

  刘启星:“至于队伍刚集合起来存在的怕苦、怕难和自由散漫问题,我们可以分别找这些同志谈谈话,交流交流思想,鼓励他们战胜困难,树立集体观念,加强组织纪律性,指出我们这支队伍的发展前景一定是光明的!”

  陈宇恒、曹尚剑:“没问题!”

  陈宇恒:“下面我说说第三个问题----队伍的管理问题。为适应人员从老百姓到士兵的变化,我们必须对队伍进行班、排、连编制。尚剑同志是内行,这个问题我已和他商量过,让他考虑考虑拿个意见。”

  “嗨,小菜一碟,早考虑好啦!”曹尚剑说:“根据现有人员情况,我想咱们这支队伍可暂编为一个大队,咱自己封自己官,刘启星同志任教导员,宇恒任大队长,我任副大队长,刘文启任后勤主任。让石头到大队部当通讯员,你们看行不行?”

  刘启星、陈宇恒:“反正不用经过组织批准,你说行就行!”

  曹尚剑:“不,是大家批准,是人心所向,是众望所归!”

  接着曹尚剑又说:“大队下面先暂编为三个中队,其中二个战斗队,一个宣传队,各中队再编为若干个小队,分别选出中队长,小队长。今后再训练或执行什么任务,包括作思想工作,均以中队、小队为单位进行,由队长负责,这样队伍就好管理啦!”

  刘启星、陈宇恒:“不愧是带过兵打过仗的人,行,就这样啦!”

  说到这里,三个人又往一块挤了挤。虽然天黑看不到彼此的表情,但此时三个人显然都很高兴。

  稍停,刘启星又说:“还有一个问题,队伍拉起来以后,我们不能老是呆在这偏远的地方。既然是抗日,那么一要通过广泛宣传,让广大群众知道我们抗日;要靠近敌人,让日本鬼子知道汶上、东平建立了一支抗日的队伍。同时要增强自我保护意识,我们不能队伍一拉起来就被敌人破坏、剿杀。为此,我们应考虑下步队伍的去向。不知道你们意下如何?”

  陈宇恒:“对此问题,我早已考虑过。我的意见,过几天我们可以把队伍带到四区的杨集。一是因为那里参加我们队伍的人员较多,群众基础好,有利于扩大抗日宣传,壮大武装力量。二是杨集距汶上县城不足二十里,夜间我们可以派出小分队,到城附近进行抗日宣传或袭击敌人,打击敌人的嚣张气焰;三是日本人还没有占领东平,杨集离东平较近,有什么情况,我们可以随时得到万里同志和东平人民的支持。不知你们二人对此有什么看法?”

  听了陈宇恒的介绍,刘启星、曹尚剑觉得杨集是队伍的理想去处,他们没有提出什么不同意见。

  夜更深,天更寒。说着说着,三个人相互依偎着先后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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